【两尊雕像】 两什么雕像

  我是一尊雕像,一尊英雄雕像。我军容严谨,紧拧的眉宇间透露着对侵略者的仇恨和对祖国人民、对朝鲜人民的热爱。我虽是一尊雕像,可内心却澎湃着英雄的激情。   过去,主人对我很是呵护,我被放置在客厅桌子上的正中位置,女主人每天都用干净的毛巾给我擦拭身上的灰尘。
  男主人对我更是敬爱有加,每每站在我身边,用真诚的目光望着我。我知道,男主人是解放战争参加革命的老兵,解放后又跟随部队入朝参战,身上至今还留着三块弹片。现在我的地位变化了, 桌子上的正中位置 已不属于我的领地,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成了我藏身之所。
  记得30多年前,我跟着主人的女儿来到这个家,我是主人女儿最得意的一件雕塑作品。那时候,主人的女儿刚从美术学院雕塑系毕业。她问老爸:“爸,您想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呀?”
  男主人说:“我想要的东西,你恐怕没有吧。”
  女儿狡黠地一笑:“我知道老爸想要什么。”
  “未必吧?”男主人将信将疑。
  “走着瞧!”女儿很自信。
  当女儿把我这尊以志愿军战士为原型的雕像送给男主人作生日礼物的时候,男主人高兴的热泪盈眶,不能自己。他心里默念着:我的战友啊!我可以天天看到你啦!
  那个生日是男主人过的最开心的一个生日,他喝了很多酒,酒后站在我的面前,情不自禁地哼唱起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军歌》。从那时起,男主人每天都和我说说话,聊聊在朝鲜战场上的故事,他真把我当成他的战友啦!
  女主人也崇拜英雄,跟男主人一样对我敬爱有加,每天都用干净的毛巾给我擦拭身上的灰尘。
  后来,儿女们开始忙生意,有了钱,女主人就不太崇拜英雄了,我身上落满了灰尘,她也视而不见。这时候,男主人就给我擦拭身上的灰尘。她对男主人说:“整天看,能当饭吃啊?”
  男主人不以为然,仍然每天跟我说说话,给我擦擦身上的灰尘。
  有一天,女儿从外面请回来一尊财神爷,女主人把我的位置让给了财神爷。
  男主人散步回家,看到我被搁在冰冷的地板上后,跟妻子、女儿大吵了一架,把我小心翼翼地抱进卧室,放在了床头柜上。
  主人家换了大房子,我又被女主人搁在了地下室里,男主人几次想把我从地下室请回到新房子里,可都遭到了全家人的一致反对。持反对意见最大的是当年最理解他的女儿了:“老爸,现在已经不是崇拜英雄的年代了……”
  男主人哑口无言……
  后来,男主人患病偏瘫了,孙子成了他身边说话的人。
   “爷爷,英雄是什么样子?”
   “英雄就是那尊雕像的样子。”
   “可是爷爷,你心目中的英雄,现在在地下室里啊。”
   “是啊,替爷爷去看看英雄好吗?”
   “爷爷,我才不去呢,看个破雕像干什么呀?”
   “他是最伟大的人啊!”
   “我奶奶说,只有财神爷才是最伟大的人呢!他能带来钱财和好运。”
  见爷爷流泪了,孙子的心软了:“好吧,爷爷,你别哭了,我去看看你的英雄。”
  孙子跑上楼来:“爷爷,爷爷,你的英雄身上落满灰尘了。”
  男主人点点头。
  一次,孙子又见爷爷流泪了,就又去了一趟地下室:“爷爷,爷爷,你的英雄倒在地上了,我看见他流眼泪了。”
  听到这里,男主人泪流满面……
  后来,男主人的孙子也考上了美术学院,学的也是雕塑专业。在爷爷80岁寿诞的时候,他把自己的毕业作品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爷爷。
  这是一尊军人的雕像,年轻英武,稚气未脱。这是以一个在汶川抗震救灾中牺牲的年仅20岁的战士为原型雕塑的。孙子也作为大学生志愿者赶赴灾区,参加了抗震救灾,他亲眼目睹了这位年轻的解放军战士为抢救灾民英勇牺牲的过程。
  他是含着泪水连夜雕出这尊英雄模样来的。
  女主人默默地从孙子的手里接过这尊英雄的雕塑,她仔细地端详着这尊英雄雕像,眼里泪花闪闪,她把这尊英雄雕像,放在了那尊财神爷旁边,看了看,又挪到财神爷的前边,最后她把那尊财神爷请到了杂物间。
  主人的女儿把我从地下室里请到了家里来,用毛巾给我仔细擦拭干净身上落满的厚厚的灰尘,把母子俩雕塑的那两尊英雄雕像并排摆在了客厅桌子的中央位置……
  看到这一幕,已经失语的男主人突然挥动着那只能动的手臂,动了动嘴唇,喉咙里发出一种声响来……女儿忙凑到爸爸的跟前,俯下身倾听着,她抬起头流着泪,对在场的家人们说,爸爸在哼唱《中国人民志愿军军歌》。
  从此以后,女主人每天都用干净毛巾仔细地擦拭着我们这两尊雕像。
  女儿和孙子的轿车里都挂上了我们这两尊雕像的彩色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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