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哭泣的吉他_哭泣的吉他

  SideA 暗夜屏蔽下的颓糜欲望   我是颜,目前的职业是流浪歌手。当然,是不出名的那种。我没有固定的场子,我不喜欢长期在一个场子工作。或许这是被大多数人认为不成熟的表现。但我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每当华灯初上的时候,这个城市里大大小小的酒吧开始了一天的营业。唱歌的时候我的表情显得有些过于木讷,我永远学不会其他歌手中途插科打诨的本领。这时台下会有刁钻的客人起哄要我喝酒。也有喜欢听我唱歌的客人,但却是少数。
  很多时候会有喝得醉醺醺的客人爬上吧台跳舞。或者是做出各种各样令人啼笑皆非的动作。他们不停地笑,不停地哭,或者又哭又笑。在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是公司的高级管理层,白天在商场叱咤风云,有着别人艳羡的体面职位,以及上万的月薪。也有单身的年轻男女,不动声色地坐在暧昧模糊的灯光下。看似漫不经心,但目光却像狼一样在人群中搜索自己的猎物。
  在暗夜的屏蔽下,人们毫无忌惮地显露出自己内心的恐慌,以及最原始的欲望。而我,为了生存不得不廉价出卖自己一直当成是信仰的音乐。
  这座城市里的酒吧老板真TM不是一般的苛刻。每当我嫌他们开的价太低,问能否加些钱时,他们总是一副云淡风轻,不紧不慢的样子:怎么,小子,嫌给的钱少啊?你如果真不想唱的话,那么你完全可以趁早离开,后面还有许多人排队等着呢。我明白自己唱得并不差,但这又如何。我不得不忍声吞气,在这个城市,钱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就是主宰一切的工具:名利,权位,美色,甚至罪恶。其实我一直是个怀揣梦想的青年,虽然大多数时候我给人一种非常懒散的感觉。
  父亲不止一次对我说,你是个男人,是个男人就必须像个男人的样子。梦想,梦想能当饭吃么?这时我心里总是特别的内疚,我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要找一份工作从头干起,然后升主管,升经理。我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但每次这样的想法顶多只能持续一个礼拜。
  我依然继续我落泊的卖唱生涯,偶尔也会极为白痴地做一下一次性中个十万八万大奖的黄粱美梦。那样,我就可以用这些钱去做我喜欢的音乐,而不像现在,它只是我的一个工具,赚钱以及维持生活的工具。

  SideB 妖乐坊左侧的二手乐器店

  这家转卖二手乐器的小店藏匿在这条巷子的深处。有几个稀少的行人匆匆地从它外面经过,但却并未有人发现它的存在,或者是说他们根本没有闲暇去关注除了自身以外的事物。我会隔三差五地来这里,这条巷子集聚了许多店铺。这些店铺有三分之一都是以转卖二手货为主的。我家里现在用的所有东西,几乎都是在这条街淘到的。
  这座城市纸醉金迷,称之为富人的天堂。而这条街,只适合像我这种四处漂浮,没有稳定收入的人。
  我经常光顾的就是一家经营二手碟的店铺,这家店铺有一个魅惑唯美的名字叫“妖乐坊”。是几个在校的大学生开的,里面的货品非常齐全。刚上市的新碟在一个礼拜后必然会出现在妖乐坊内,在里面还能淘到一些在市面上不常见到的CD。
  这家店没经过刻意的装潢。墙上面涂满了一些毫无规则,显得有些突兀的图案。这是几个孩子闲时信手涂鸦的作品,书上称这种非主流的艺术为超现实主义。
  兴许我骨子里还是个具有艺术细胞的青年,只是被现实的残酷磨损得已经所剩无几而已。也许梦想和现实之间横亘的距离,远远超过我们原本的想象。
  我曾经有在妖乐坊一口气买下十几张X―Japan的CD的纪录。对于经济收入不稳定的我来说,这些钱已足够我半个月的生活费了。
  今天我有些失望,平时在离几米开外,就能听到妖乐坊内发出的尖亢混乱的电子乐声。这条街没有妖乐坊的音乐,显然有些过于静寂。
  走近妖乐坊,我才发现玻璃门上挂了一把防盗锁。门上挂了一个歪斜的里朝外的香烟盒纸皮,上面用红色的油性笔写着“暂停营业”几个潦草的大字。
  我一屁股坐在妖乐坊门前的石阶梯上,从牛仔裤里掏出一支挤压变形的烟给自己点上。现在才9点钟,今天不用赶场子。回到家也无法入睡,我的睡眠时间还没到来。于是我百无聊赖地顺着妖乐坊左侧往巷子深处走去。有几只觅食的野猫弓着薄弱的身子,在路边一闪便不见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这家乐器店的。
  在我的印象里前两天这家店并未出现。但也并不诧异,每天都有许多新的店铺在开张,也有许多旧的店铺濒临倒闭。就像每天有人在出生,也有人在死亡一样。这是规律。
  我当时清楚地记得这家店的红漆铁门牌上标着134号,而妖乐坊是130。直至后来这家店陡然消失时,我几乎有些怀疑自己的神经系统是否出了问题。
  这家店面积只有十几坪,店里保留了最原始的毛坯房样子,充斥着霉味的屋子里横七竖八堆放着各种旧的乐器。
  店主就像堆放杂物一样堆放着这些乐器。一进门我的目光就锁定在一把泛着细细陈旧光芒的吉他上。识货的人一看这把吉他就知道是上等货。
  年轻人,是不是看上这把吉它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幽幽地在我身后响起。
  当我回过头时,看见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头。我看见他脸上那些灰褐色的老年斑。还有那双眼睛,像是被蒙上一层灰褐色的雾霾般。
  我暗暗定了下神。这样一把吉他,就算是二手的,价位也肯定不低。我做出一副淡然的表情。语气也有些漫不经心:这吉他怎么卖?但结果却出乎意外,眼前的老头没有丝毫犹豫地说:一口价,二百七十元。我有些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这等质地的吉他,在市面上少说也得卖个五六百,多则一千零几。我开始怀疑这老头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但我必须费尽心思地为自己省一些钱出来,我口袋里的钱已经不多了。我想要为自己留一些饭钱。我需要钱,就像对氧气的需要一样重要。
  我说少点吧,一百八怎样?
  老头稍微思索了一下,十几秒后他抬起头说:好吧,看你也是个懂得欣赏的年轻人,它遇到你,总比遇到那些不识货的人要好。希望它以后能够给你带来好运。
  付钱之后我接过吉他急促地走出了店门,我真有些害怕再多留一秒店主就会为自己的举动反悔。当我离这家二手乐器店几十米后,才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SideC空洞的灵魂需要狂欢

  我用毛巾细细地拭擦着吉他,后来我发现上面有几块褐色的小点。我使劲地用毛巾擦拭,但那些隐晦的图案像在上面生了根似的。我无心去探索这些图案的来由。
  我用手随意拨弄了一下吉他的弦,刹那我脑子里原本杂乱无章的思绪却渐渐明晰起来。一个个音符在我脑海里如同精灵般跃动起来。
  我忙不迭地找来纸和笔,快速记下脑海里的曲谱。以前也试着自己给自己写的歌词谱过一些曲,但到中途都以失败告终。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完整地谱好一首曲子,我开始相信那个老店主的话。这把吉他确实给了我好运,抑或还有一些东西,比如说灵感,内心的潜能。
  口袋里的电话在这时发出强烈的振动。我按下接听键,屏幕上显示着青和的名字。青和说他和一帮朋友在兰贵坊喝酒,叫我过去。
  我想今天是应该好好庆祝一下的。
[ 2 ] [ 3 ] [ 4 ]   兰贵坊里永远一派盛世狂欢的景象。青和和一大群人在玩行酒令,桌子上的八角杯里装着加了冰块的芝华士。跟青和打了个照面后,我便加入了他们的战斗。我玩行酒令的技术一向很烂,于是我只好把那些浓烈的琥珀色液体当做矿泉水喝进胃里。
  青和是个长相俊美的男子。用俊美这个词来形容一个男子,也许会有些些妖娆,或者暧昧抑或其它。但这个词用在青和身上,却也恰如其分。
  在这样的城市,这样的男子,注定会有一些故事。比如说青和每天大度挥霍,夜夜笙歌。过着富家公子般的生活,并不是因为他的身份真正如此。
  青和说他讨厌那个中年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如同腐殖植物般的味道,但是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女人提供给他奢靡的物质享受。
  中途青和爬到桌子上开始疯狂地扭动身体。人群里有人发出尖锐的嘘声。有一个邻座的年轻女孩跳上了卡座,与青和跳起了贴身舞。一个年龄四十岁左右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们的卡座旁。青和没有丝毫防备的被发怒地女人拉下了吧台。接着是两声异常清脆的巴掌声。暗淡的灯光下我看不到青和脸上的表情。但是青和并没还手,他低着头跟在女人后面。
  空气在短暂的停滞后,大家又开始喧嚣。也许这样的场面,大家都见惯不怪了。在桌子上出现第五个空瓶时,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片羽毛。
  笑声,尖叫声,电子音乐声混淆在一起,形成一座鸟屿。所有的人都变得歇斯底里,一张张狂欢的面容在我的瞳孔里不断变大,缩小,然后模糊。

  SideD她说她叫安朵

  她从角落走到我的身边,除了我之外好像并没有其他人发现她。或许是他们玩得太投入了。 她很瘦,两片锁骨给人突兀诡艳的感觉。她用冰冷的手指轻轻地触碰我的脸颊。她说你一定想逃离这里对吧,来,让我带你走。
  我默默地跟在她后面, 所有的声音都停顿下来。是她带我逃离了这座让我感觉倦怠的岛屿。她在郊区的江边停了下来,但她依然背对着我。一阵风吹过,我感觉有些冷。
  她开始说话。她说是不是这个城市里的每一个人都有无穷无尽的欲望呢?
  我:梦想已完全被现实的阴影遮掩了。
  她:说不定很快就会有转机。
  我:但愿,每个人都有过名利双收的梦想吧。
  我: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会独自去酒吧呢?
  她:我一个人,江水让我感觉很寒冷。
  我:什么,江水?
  她没有再回答我的问题。我们的对话就像一盘中途不断卡壳的磁带,总是断断续续的。
  她的长发在风里飞扬,旧的印花棉T恤里灌满了风,削瘦的肩膀如同受到霜冻的蝴蝶般。我这时才想起自己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而我想我也应该找点话题来打破我们之间的僵局。
  我:你好,你叫什名字呢?
  她:嗯,我啊,叫我安朵吧。安然的安,花朵的朵。
  我觉得她的介绍有些多余,但这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江边早已没一个人影,城市的建筑物在夜色中显得影影绰绰的,似一些鬼魅的影子。我看着安朵薄凉的背影,我说安朵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家吧。
  家,我回不了家了。我每天都在这个城市不停地转悠,可是我却回不了家。我本来还想继续说点什么的,但这一阵困意却像风一样扑面而来。我看见安朵慢慢地转过身子,她的眼神显得无比悲凉凄哀,她的面容慢慢地变得模糊不清。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有人弹吉他,居然是那首我刚谱好的曲子,但是此时在我的耳朵里却变成了呜咽般的声音。我努力想要看清楚那个人的脸,但我却怎么也无法睁开眼睛。所有的思绪像一团乱麻般纠缠在一起,我一时慌乱了起来。
  我是在自己的住处醒过来的,阴湿的空气中飘浮着残留的酒精味道。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那个叫安朵的女孩呢?我的脑子一片混沌,被酒精肆虐后的神经仍处于混沌状态。后来我才知道我是在凌晨四点被朋友送回家的,他说他在三点半时接到一个女孩的电话。
  女孩,是安朵吗?但朋友却说他到具体位置时除了看到死猪一样的我之外,一个鬼影也没发现。
  他有些诡异地说:你以后不要喝多了就往那地方跑了,听说那地方经常闹鬼呢。
  我说谢谢你了兄弟,改天我喝醉前一定会提前通知你的。
  我的脑海浮现出安朵这个名字,还有她在风中瑟缩的样子,她说她很冷。

  SideE需要倾诉的男人

  眼前这个男子大概四十岁左右,理着干净的平头,双眉间有两条隐忍的法令纹。应该是生活中极为抑制的男子,浑身上下透着干练洁净的气味。一套雅戈尔的西装被他穿出了自己的味道。我唱完歌准备离开时这个男人叫住了我。
  他说我能和你谈谈吗?
  说吧。
  我觉得你的音乐天赋很不错,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成为正规经纪公司的签约歌手。
  这个城市每分每秒都有奇迹发生,但我从未想过它降临得如此突兀。但我还是宁愿多给自己一丝机会,就算是百分之零点一都好。我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眼神告诉我应该相信他。
  他喃喃地说其实你和她很像。
  她?
  嗯,她,喜欢一个人静静弹吉他唱歌的女孩。很多时候她的眼睛里都有让人心疼的迷茫及不安,我有时在想她是不是坠落凡间的精灵。
  我并不屑任何人把自己和其他人作比较,况且还是个女孩。但我并不想打断他,我看到他说这些时眼睛里的疼痛。我给自己点了根红双喜,我把烟盒递到他面前问他要不要抽。他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默默地听着他诉说着对我来说完全是个未知数的女孩,说他的事业。
  他说他每天穿梭在表面风平浪静其实却杀机暗涌的高档写字楼之间,时时刻刻提防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也许他们这一刻还是你唯唯诺诺的下属,下一刻说不定就是你的竞争对手。平时和你勾肩搭背的朋友,也许就是你潜在的敌人。
  他在社会上有让人尊重的地位,拥有上层社会的光鲜生活。但他却无时无刻不在为这一切提心吊胆,他说他有时感觉自己像个商业傀儡般。原来不管什么人,心里都是有恐慌的。
  临走前他递给我一张名片,那张墨蓝底色的名片大气简洁。上面印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字:秦莫。他说很感谢今晚你的聆听。你考虑一下我说的话,想好的话就打电话给我。我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酒吧门口, 内心那些被覆没的梦想瞬间又开始涌动。

  SideF 再遇安朵

  两个礼拜后,我的大幅海报被贴在了这个城市的巨大广告牌里。我看见抱着吉他,低着头一脸淡然的自己,阳光打下来的阴影遮住了的半边脸,这样看上去感觉更为阴郁。
  在遇见秦莫的第二天我拨通了他的号码。我搬进了公司为我租的高级公寓,二十七楼,有大的玻璃落地窗,很大的阳台。
  开始有许多酒吧邀我去做嘉宾,有许多年轻的女孩簇拥在公司门口等我。一出门就有大堆的记者围着我。我并不想成为万众瞩目的所谓明星,我只想静静地做自己喜欢的事。但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用一些东西去交换。在得到丰沛的物质和名利的同时,我也开始怀念以前那些自由自在的日子。
[ 1 ] [ 3 ] [ 4 ]   午夜清冷的街上,我站在暗淡的路灯下仰望广告牌,恍然间我看见吉他上暗红的小点慢慢地洇了开来。我听见身后一个清甜的声音:嗨,好久不见。我有些愕然,我看到风中那略微缩着肩的女孩,竟然是安朵。那个猫一样的女子。她耳朵上戴着耳塞,轻微地摇晃着脑袋,嘴里跟着MP3轻声哼着音乐。再次遇见安朵,这让我感觉惊喜。
  我:嗨,你在听什么歌呢。
  她:你说什么,大声点好吗?我听不到。
  我凑近她耳边大声地说这段时间你跑到哪里去了?
  安朵摘下耳塞,她的脸上浮现出肆意的笑容。
  你在看自己的海报吗?你很喜欢那把吉他对吗??
  我再次抬头看了看那把吉他,吉他上那些阴晦的小黑点仿佛正在慢慢洇开来。然后我看见一大朵一大朵的红色花朵爬满了整个广告牌。安朵喃喃道这把吉他居然能开出如此凄艳决裂的花朵呢。然后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被挤压得邹巴巴的红双喜递到我面前。
  我和安朵坐在广告牌下沉默地抽烟。安朵重新把耳塞扯出来,她一手夹着烟,一手递过来耳塞:听听吧,挺不错的音乐。 我接过耳塞塞进耳朵里,尖嚣杂乱的吉他混和电子音乐,男主唱Hide魅的声音。原来是X-Japan的ArtofLife。
  我:你也喜欢听Hide的歌吗?
  安朵:是的呢,我如此迷恋这个妖孽如魔神般的男人。
  我:可是他已经死了。
  安朵:也许他只是去了自己想去的地方,至少还有那么多人为他难过呢。我要是能够死得像他那样凄绝壮观,那也不悔今生了。
  我:我现在拥有了一切以前梦想拥有的东西,可是我的心为何总是感觉空洞呢。
  安朵: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洞,永远都无法填满。也许要到生命终止的那天。
  我想逃离。我不知道如何让自己自由地生活。我四处俳徊,寻求自我。

  SideG 青和的恐慌

  青和坐在客厅的木地板上,抱着枕头发呆。我倒了一杯泡了柠檬片的冰水给他。
  我是感谢青和的,他是支持我继续下去并给我鼓励的人,从第一次在酒吧认识他那天开始。
  青和说,其实我是个外表坚强内心脆弱的人,需要有人不断地肯定才能坚持做一些事。
  电视上播放着这个城市近期发生的一些琐事。青和盯着屏幕的表情有些阴郁,好像有心事似的。这时电视里的镜头转到一个女记者在江边的镜头,身后围了许多警员,拉了白色警示线的空地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空地中间放了一具用白布遮盖起来的尸体。
  女记者清脆专业地报道:今天傍晚6时,在江上以打渔为生的老钱从江底打捞出了一具女尸。目前警方正对此案投入紧张周密的调查之中,具悉,这具尸体被浸泡在江底已近一个礼拜…………
  我拿过遥控器换了一个台。我说青和这有什么好看的呢。
  青和:颜,你有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呢,爱到痛彻心扉的那种。
  我:也许有过吧,但我不记得了。很久我都不曾和别人讨论有关爱情的话题。
  青和:颜,当你爱一个人却无法靠近她,无法给她你想要给她的爱。这是件多么痛苦的事你知道吗颜?
  青和突然用修长的手指抓自己的头发,拿杯子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拿掉他手里的杯子。我说青和时间会给我们最终的答案。
  那天青和睡在我的公寓里。
  凌晨三点我被青和的惊叫声吓醒。而此时的我也正在做着一个可怕的梦,我梦见安朵在夜风里匆促地行走。我叫她,安朵,安朵。可是她没理我。她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江边时突然消失不见了。
  然后我看到了出现在电视上那具蒙着白布的女尸,我走上前去揭开她脸上的白布。我感觉自己的额头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那张脸,分明是安朵的脸。
  我想这一定是错觉,我只是在做梦而已。就是这时我被青和的尖叫声惊醒了,他的额头上和我一样出现了大滴的汗珠。
  他颤抖着说颜,我听见她在弹吉他。
  你说什么青和,谁在弹吉他。
  她,是她,我听得出来。就在这间屋子里,青和的手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臂。
  我说青和你冷静些,我爬起来摸到了开关,灯光下青和的脸一片惨白。
  我没听错,真的是她。
  吉他,那把吉他,青和恐慌地看着我放在柜台上的吉他。
  颜告诉我这把吉他你在哪里买的,快告诉我。
  哦,在二手乐器店淘的。有问题吗?
  青和的身体像风中的树叶一样瑟缩着。她一定不肯原谅我,一定不肯。

  SideH真相的面容模糊不清

  第二天早晨送青和离开后,我的脑海里不断涌现着昨夜梦里的情景。我想我是时候给安朵打个电话了。我拿出手机时才发现我连她的号码都没有。我这才想起每次我和她见面都是在午夜。我握着手机愣愣地站在清晨的阳光里。
  手里电话的振动让我回过神来,是秦莫打来的。秦莫急促地说你快出来一下,他说我找你有急事,半小时后名典咖啡见。没等我说话那边就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我出现在名典的门口,看到秦莫在靠窗的位置朝我挥手。我为自己点了一份摩卡。秦莫一脸的焦灼:你看了昨晚电视上关于沉尸案的报道吗?
  我:看了,这种事在这座城市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秦莫: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我跟你说在找一个女孩吗?
  我:记得呢,难道你找到了她了吗?
  秦莫:我怀疑江边那具尸体就是她。我有直觉,她失踪了那么久。
  说完这句话后秦莫痛苦地把头埋在双手间。
  我的心开始剧烈跳动,昨夜的梦又浮现在脑海里。我努力地让自己镇静下来,但那些画面却像杂草一样攫住我的脑细胞不放。如果秦莫说的是真的,那么安朵,安朵就是他找的女孩吗?
  我要找到安朵,一定要找到。

  SideI一个和爱情有关的故事

  凌晨三点我不由自主地去了第一次安朵带我去的江边,这里依旧显得冷寂空旷。我拿出红双喜给自己点上,晚风让人感觉寒冷。在我快抽完一盒红双喜准备离开时,我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嗨,你好啊颜。我转身,看见对我微笑的安朵。
  我的语气有些阴郁:好,安朵。为什么是我呢?你为什么会选择我。
  给我一根烟吧,颜。
  安朵用左手挡着风点烟。她吐出的第一口烟很快被吹散在风中。
  她的语气显得淡漠:因为我看见你心底的欲望,颜。你渴望名利,渴望金钱,渴望在那些酒吧老板面前扬眉吐气。
  我沉默地低着头。
  她仰起头对着天空吐了一口烟,她说颜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安朵一边吸烟,一边讲着她的故事。
  他从小就是个腼腆的男生,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在家乖乖听话。和女孩子搭讪便会脸颊发烫。
  她是个从小就有些怪异的女孩,不喜欢和女生相处,经常往男孩堆里扎。上课时经常睡觉,所以总被老师拉到教室外罚站。
[ 1 ] [ 2 ] [ 4 ]    好笑的是他们居然是住同一个单元,理所当然的经常有人把他俩拿来作对比。
   他的父母感情和谐,她一直在父母亲无止境的争吵中长大。
   她在学校看见他从来不打招呼。他在她心里就像个娘们似的,她不喜欢这样的男孩。
   终于在她十五岁那年,父亲和母亲离婚了。那天傍晚父亲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晚上母亲把她一个人留在屋里然后跑出去喝酒。
   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她把自己的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即使这样,她依旧感到寒冷。
   隐约中她听到有人在敲门,她兴奋地跑过去开门。她想一定是父亲舍不得她所以决定回到她身边了。
   她急急地打开门,却看到拿着饭盒一脸紧张站在门外的他。
   她冷冷地说你来干吗?
   我,这个,这是我妈包的饺子,我看见你父母亲都出去了,怕你饿。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他拿饭盒的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然后她开始大声地笑。她肆意地望着他的眼睛,大声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呢?
   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她说请你抱着我请你抱着我。
   说到这里安朵停了下来。她手的烟在夜色中忽明忽暗地闪动着。我说后来呢安朵,后来他们怎么样了。我发现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
   后来,也许是不应该有后来的。女孩在十七岁那年辍学,她说她听见遥远的地方总有个声音在呼唤她,她说那才是她的世界。这里一开始就不属于她。她望着男孩一直跟着火车一直跑一直跑,他说我大学毕业后就来找你,你一定要等我。女孩别过脸不去看男孩,因为她不想让男孩看见她的眼泪。她想他们原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几年后男孩出现在女孩的面前。他高兴地拉起她的手,他说走,我们回家吧。女孩淡漠地甩开他的手,她说你走吧,我从来没想过要回到那个地方。男孩以为女孩是和他闹着玩。他再次去拉女孩的手,这时一辆浑身锃亮的黑色奥迪A6停在了女孩面前。有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人为女孩打开了车门。男孩看着女孩像猫一样钻进那辆奥迪,他的手就这样僵硬地悬在了空气中。
   这时安朵又停了下。她突然转过身,她说颜如果你是那个男孩的话,你会恨这个女孩吗? 短暂的沉默后我说安朵请原谅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没关系的,我的故事还没完呢。其实男孩看到的这是一个表象。在这个喧嚣冷漠的城市里,那个男人是唯一一个对女孩好却不求任何回报的人。他说他喜欢听女孩唱歌,弹吉他。说她就像个孩子一样让人感觉疼惜。
   他带女孩去干净明亮的日本寿司店,买很贵的衣服和化妆品给女孩。也许每一个中年男人对一个年轻女孩作出这些举动时,无疑他的目地是直接的,暴露无遗的。但他不是,一刚开始女孩是这样认为。女孩冷眼旁观,看男人到底能持续这个游戏多久时间。一年后女孩完完全全地相信了男人。
   颜你知道一个孤苦伶丁的女孩在陌生城市的恐慌吗?那种深深的恐慌随时都会有让人窒息的感觉。
   安朵又停下来狠狠地吸了几口烟。
   我说:那么安朵,你为何不跟他解释。
   安朵:我不想解释,更何况我就是想让他看到这样的表象。
   我:你或许不清楚这样会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 为什么两个人明明深爱,却要彼此伤害呢安朵,你到底在拒绝什么?
   安朵:我本来是想让他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的,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来报复我。我清楚他对那个中年女人有多么厌恶。这样的对峙,终究是需要有一方站出来终结的,也许死亡是最好的方式。
   安朵又开始习惯性地在风中缩起自己的肩膀,她说颜他终于以完美的方式来结束。当他最后一次问我到底跟不跟他回去时,我倔强地仰着头说了不。
   当他把冰冷的刀插向我的胸口时,我没有闪躲。我听见自己的肆意的笑声。
   他带着哭腔说你为何一直如此倔强,你知不知道你在伤害别人的同时也在伤害着自己。
   我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我说亲爱的痛苦结束了。其实十五岁那年你残留下来的温暖,一直是支撑着我活下来的勇气。
   但你为什么不跟我回家呢?
   我感觉到安朵用冰冷的手指碰触我脸上冰冷的泪痕。她说颜其实我并没有怪他,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我扔进冰冷阴暗的江底。他知道我最讨厌寒冷的。
   颜我的倾诉完成了,所以我要走了。 迷迷糊糊中安朵的声音越来越弱,离我越来越远。 无法回去,没有地方可回去。生命已逝,花坠落。

  SideJ我们都站在宿命的掌心里

   我疲惫地打开电视,不断地换着台。秦莫带着隐忍的脸突然跳进我的眼帘,我放下遥控紧紧地盯着电视。他旁边有很多警员,还有那个跟踪这个案子的女记者。
   我听见他说,我是来认尸的。之后他便不愿再接受任何采访,径直向警署的停尸房走去。
   女记者清脆专业的声音:前几天的江底沉尸案已经水落石出,正当警务人员展开紧密的侦察行动时,凶手于今天早上10时来公安厅自首,警务人员为此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在闹哄哄的画面中,两个穿制服的警察夹着一个低着头的男青年。我看见他带着手铐的双手微微蜷曲着,那双手是修长漂亮的。那双手是青和的,我认得那双手。
   两天后我去探监,但我想不起来要说什么,我透过隔音墙木然地看着青和。青和说颜她为何不跟我回家,她为何总是这样倔强,我只不过想让她快乐一些。
   颜难道我错了吗?可是为什么那天晚上她请我抱着她呢,她不知道她的每一滴眼泪都让我感到锥心的疼吗?
   直到死,她都如此倔强。为什么颜?
   因为她想让你幸福,青和。
   案子结束,安朵的尸体就可以火化了。那天我和秦莫一起去了火葬场,我把安朵生前的那把吉他,也就是我用低价买到的那把二手吉他和安朵的尸体一起放入焚尸炉。秦莫一直没说话。
   一个月后,有关我的新闻占据整个娱乐版四分之三的面积:娱乐圈新崛起的实力派歌手颜在短时间内迅速走红,但近日这颗新星却宣布退出娱乐圈。目前各大媒体正在猜测其中的原因……
   又是一个冷寂的午夜,我站在那块巨幅广告牌下面。那上面也曾经贴过我的大幅海报的,但现在已被换上其他走红新星的照片。晚风肆意地穿掠我的身体,恍然间我听见身后传来女孩清甜的笑声。我转过身去,看见一个面容模糊的女孩在风中微弓着背。
   她微笑着对我说:嗨,你好吗?我叫安朵……
  (选自原创力量文学联盟http://www.省略/)

  现场点评:
  情节的巧凑性让这篇不算长的小说更加像一部戏剧,节奏和伏笔的安排透着些希区科克似的神秘和诡异,爱与恨的血滴在一把旧吉他上,一如《人鬼情未了》里不断旋转着的陶模。故事渲染着这么许多经典艺术的令人动容的元素,无非是为了说清楚青和、安朵的爱情故事。与所有的爱情故事一样,他们曾经深深地相爱过,与所有的爱情故事不一样,他们仍然深深地相爱着,但是却以结束爱人的生命、痛苦地撕裂着彼此的肉体和彼此的灵魂。故事的展开围绕着艺术和金钱,勾勒着主人公的经历和心理,在充分发展的这样一个商品的社会里,艺术常常太过无能为力,尽管它依然追求着唯美的,形而上的绵延,但是艺术总是在超越世俗化的过程中歇斯底里地挣扎着。
  没有生存的痛楚,如何去热爱和了解生活?安朵没有背弃爱情,可生活的很多无法预料的事情,让她作出了她认为最合适的选择。音乐为她插上了第二次飞翔的翅膀,爱情却让她再次折翼,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流血的结局弥散在弦弦清晰的吉他声中,青和为他的爱付出了一切,包括所爱的人的生命,爱情是为了爱她还是为了爱?尽管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是值得人们为了它而舍弃自己的所爱的,但是,没有见识的爱也许会同罪恶一样带来同样多的损害!或许我们应该去爱些我们不能理解的东西。
  点评人:李真(南京师范大学文艺学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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