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妮,什么时候跟我去城里?大戆约山妮来到村口焦急地说,我已经等了十几天了。这样的话,大戆说了好几次了。 我没有想过。山妮勾着头,冷冷地说。 不要任性了,待下去,会耽误我的工作的。大戆竭力劝说。
铁蛋的腿……山妮哽咽道。说到铁蛋的腿,山妮眼圈微微发红,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一幕。
山妮走在逶迤的山路上,一弯又一弯,脚步轻快,仿佛一只轻巧的喜鹊,一点也不觉得累。就要离开巴掌大的山旮旯了。山妮兴奋地嘟囔,似乎看到了车水马龙的大街,热闹非凡的商场,火树银花的公园。山妮从没有走出小山村,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说的。
他就是山妮的恋人大戆,一个英俊的小伙子,特地从城里赶回来,带山妮去城里的。大戆外出打工好几年,奋力打拼,小有成就,在城里站稳了脚。
大戆对山妮说,他舍不得她在山村受苦,现在日子好过了,要带她出去享福。
山妮欣喜若狂,有说有笑地走着,走过十八弯,就是通向城里的公路了。山妮是个美人儿,美得山楂花一样纯洁。这一走,山妮脸上红扑扑的,被汗水湿透的衬衣,紧裹着饱满的上身,愈发楚楚动人。
山妮,歇会儿吧!大戆看着她汗水涔涔的样子,爱怜地说。山妮嘴一咧,点头答应了。
铁蛋。我们休息一会。大戆说。铁蛋是他小时的伙伴,跟着他出去打工的。
没事。我不累。铁蛋说着,站在一块岩石上,向远去的小山村瞄去。
山妮挨着大戆坐下,闻到了男人特有的气息,忍不住瞥了一眼。他的身体是多么结实,一块块肌肉疙疙瘩瘩,充满了诱惑。想起自己就要跟他生活在一起,山妮浑身燥热,眼神变得迷离,显得心神不宁,情不自禁地想起村口梧桐树下看到的情景。
就是今天早晨,一轮火球似的太阳,从山坳里跳跃而出,殷红的阳光映照在茂盛的梧桐树上,五彩斑斓。枝丫上两只喜鹊被太阳唤醒了,欢蹦乱跳,一唱一和地鸣叫,清脆悦耳,在村里回荡。
山妮夹着刚浆洗的一盆衣服,从河里回来,看着一对喜鹊亲亲热热地叽叽喳喳,不禁被逗乐了,冲着喜鹊说,喜鹊,你也遇到开心的事吗?
山妮说着,一只喜鹊竟大模大样地爬到另一只喜鹊的上面,声音更加婉转动听了。山妮脸儿羞羞的,欲挥手赶走喜鹊,提起来的手又垂下来,只觉自己胸膛跳个不停。山妮想起了大戆。今天,大戆就要带她去城里,自己梦寐以求的城里。
山妮冷漠地跟在大戆的身后,默默地踱着步,来到村口的那棵梧桐树下,不由得停住了。凝视着梧桐树,山妮曾经感到自己多么幸福。可是现在,大戆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要不是那天老天发生变故,他们就是一对令人羡慕的夫妻。
山妮跟大戆肩并肩地坐在土坎上,充满了对幸福的憧憬。没想到老天说变就变,刚才艳阳高照的天气刹那间狂风大作,乌云翻滚,噼噼啪啪下起倾盆大雨。
他们忍受着雨水从头而降,水淋淋的,成了落汤鸡。猛然,大地颤动,就在他们站立的山坡上泥沙倾斜而下。
不好。泥石流。大戆一声喊叫,鹰一样撒腿就逃,不见人影。
山妮哪见过这个阵势,吓坏了,不知所措,呆呆地站着,纹丝不动。
一阵哗啦啦地响,一块巨石滚落而下。快跑。说时迟,那时快,铁蛋尖叫着,奋不顾身地趴在山妮的身上,石头从铁蛋的腿上辗转而下……
山妮漠然站着,翕动着鼻翼,脸上黯然,悄悄擦去脸上的泪水。
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我给他几千元了。大戆见着山妮凄凄惨惨,安慰道。
他的腿不好,我就不走。山妮坚决地说,至于钱,当我借你的。我会还给你。你还是回到城里吧!
我是爱你的……大戆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山妮堵住了,别说了,我明白了……我知道我该怎么做。山妮一转身,向着铁蛋的家里走去。
大戆看着山妮的背影,踟蹰良久,不再言语……
后来的日子,每天的清晨,山妮推着铁蛋,在村口转悠,灿烂如花。铁蛋使劲捶着自己的腿,泪眼迷蒙。
梧桐树上栖息着两只喜鹊,亲亲热热地欢叫着。山妮挥着手,高喊着,飞了。 喜鹊一惊吓,扑闪着翅膀,向着蓝天白云,并驾齐驱地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