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捉影]上古卷轴 捕风捉影

  疾风再一次过境,带着某种疯狂的暴戾,像是要刮走所有如蝉翼般纤薄的记忆。地面上的灰尘扬起散入空中,天地变成一片晕黄。曾经经历过的一切都开始模糊,渐行渐远,于是我们失去了那些我们本以为早已握紧在手心的,被我们视若至宝的东西。
  I am alive。原来我在这样活过。
  当我还没有放下骄傲放下执著的时候,我已开始改变驻守城池的姿态。只是希望在多少年后我还能用同样的方式凝视,两眼湿润,不会失去焦距。所有流光远景攀附在黄昏晚霞里,最后在那些难眠的长夜里,一 一浮现出广大而清晰的景象,伴随着时光转动闪烁摇晃。
  这是我太多愿望中,最长久的一个。
  所以现在,我要去捕捉那几缕残存的,快要消失的影子了。
  【夏天没有寒号鸟】
  在苦等了一个冬季后,我终于停留在夏日灿烂的阳光里。空气中的每一个因子好像都饱含着金色的光芒,再无一丝阴霾。夏蝉又开始声嘶力竭地叫着,要在秋天来临之前唱完最后一首歌。每到这时,我的心中总有一种理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是明快的,也不是太过感伤的,似是宿命,却没有注定。我对这个季节总是抱有特殊的感情,6月开始,7月进行,8月结束,快得令人措手不及,却足够用来承担太多太多的悲欢与记忆。扎起来的长头发,夜晚散步的人群,流汗的脸,白色的短袖衬衫,宽松的大裤衩,冷色调的人字拖,温度开得很低的空调,冰镇过的西瓜,很好吃的各种冰糕,还有几次毕业几次分离,几张哭泣的脸,没有说出口的话,几段未完成的告白,多少个再不相见的人……这些都在夏天。夏天就像一个受过时间摧残的大棉布口袋,收纳了人生中的各种美好。
  我小时候听过寒号鸟的故事,寒号鸟没有做窝,结果冻死在冬天里。这个故事告诉人们,要懂得为自己做长远的打算。可我却一直坚信寒号鸟是勇者,是和堂吉诃德一样的角色。它不是那些因为害怕寒冷的候鸟,它怀抱着自己的美梦,不会飞往温暖的南方。于是过度的自我坚持变成了愚蠢,终于导致死亡。它死在了那棵没有窝的树上,再也不能鸣叫了。而我,曾那么像这样一只寒号鸟。
  这个6月,我过17岁的生日。我生在6月份的尾巴上,不是狮子座。
  17岁的生日,16岁的忌日。时间这玩意儿快得要让人窒息。
  “2012年6月29日,圣·埃克苏佩里的生日,也是我的生日,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我像在记载一部史书般这样写道。即使是生日也没有一丝喜悦,所有的疲惫在考试结束的那一刻暴露无遗。我收到一些生日礼物,没有意外的惊喜,只有在看到大珊子写的话时眼眶才有一瞬间湿润。雷思在给我的信中多了一些苦涩,阿孙的礼物更让我无从知晓该怎样去承受那份感情。原本心中的某些期盼,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复。我只好自嘲地笑笑:没有谁要必须对谁好。妈妈去了武汉,要忙表姐上大学的事,我一个人提着大包小包去挤公车,晚饭也没有着落。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里,仍旧是一个人。晚上上了一会儿网,觉得没意思,重温了一下《天使爱美丽》,然后躺在床上,却久久睡不着。脑海里反复出现张爱玲的那段话:“人生是残酷的。看着我们缩小的又缩小的,怯怯的愿望,我总觉得有无限的惨伤。”
  真的是……无限的……惨伤呢……
  只有夏天才有暑假,也只有现在,我才有时间去整理那些因为沾染上时间或者某一段记忆而显得珍贵的旧物。我翻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上面的确还留有我的痕迹:缺角的照片,字迹潦草的小纸条,泛黄的书签,玩旧了的公仔,生锈了的工艺品,各种小手链小戒指。它们在共同诉说着多少个在多少年前所发生的故事,就像纳吉布说过的那样:“在长时间的埋没之后,发现了过去的一束光辉,再现了短短5分钟的怀恋。”
  此时此刻,我就在拥有大太阳的夏天寻找回忆,却只是为了复习想念自己。
  你看,我的头发还没长长,时间就要带我走了。
  要知道,过了这个夏天,我便不再是那只寒号鸟了。
  【可是时光不纤长】
  我不是个喜欢回忆的人,因为没有很好的记忆力,总是忘记的比记得的多。朋友说,这样多好,把不快乐统统忘掉。可是我想说的是,那些曾经近乎梦幻的美好也会随之不见,真的就像是被海水冲走了一样。更无奈的是,某些不愿被提及的回忆却如同墙边的蔓草,生生不息,然后在某个清晨某个黄昏冲破了你设下的所有防线,直逼人心。
  于是我们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对着一群人挥手道别,决绝却不能热烈。早已经受了年年打磨的我们以为自己的内心足够强大,强大到对于离别可以一脸洒脱:我干了,你随意。可是为什么,在真正分别的时候却又哭了起来?
  当我们以为自己早已化做了那座终年不化的雪山时,我们便不再关心春夏的到来。过去的一切也被岁月风化离开原地,再也无法捕捉到那时的影子。就好似无法描摹的前世,即使一遍遍回忆却再也无法拾起。那些我们曾以为永远不会到来的东西:高考、大学、恋爱、工作、结婚、孩子、一生,现在却如同洪水猛兽般一点点逼近。可是我最亲爱的你,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现在的我们想起过去的种种,那个小小的你,还有那个小小的我,会不会觉得早已苍老了半生?哪怕我们都还这么年轻。过去的我们,早已习惯了彼此或强大或微弱的存在。在这样的穿插间,牵扯起来的丝丝缕缕更像是与生俱来的事物。每日每夜看时光的碎屑溶解在心底,似这样春夏秋冬的重复,可是又有多少人经此一别后便一辈子不再相见,不再相恋?几年过后参加一个婚礼,几十年过后又参加一个葬礼。于是,沧海桑田。
  花掉一整个晚自习用来进行想念与忘记的交接仪式。一周以来的疲惫、沮丧、伤感被迅速扩大到极致,坚强与软弱也模糊了界限。被嘲笑,被讽刺,自己的心情被左右得失去了方向。
  真的,已经忍不下去了。
  我不知道所有人的放声哭泣,是一次集体用来发泄的借口,抑或那些仅仅是最纯粹的哀伤。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以为这样就可以地老天荒,却忘了相离始终是一幕无法被提及的过往。
  两个月,已无法用长短来衡量。我还能看到他认真地听课做笔记,我还能看到他认真地俯身为我们讲题,我还能看到他认真地听我们聊八卦时露出的羞涩笑容。我还能看到,他认真的模样。谁说过,男子认真的表情最英俊?   他说:“能遇到你们真好。”我也知道,再也不会遇到这么好的老师了。回家后给大娇发了极煽情的短信,大娇似乎是一直都开心的女生,不应该有负面的情绪。而今天,她的眼泪让我看到了沙漠里的漫天黄沙,寻找不到出口,只有无法遏止的干涸。就快要停止呼吸,没有水能流进枯萎的梦里。
  我不要开头和结尾,不要相遇和相离,只求一个拥有过程的中间。难怪人们都说:要比结果更注重过程。在反复颠簸中,体会光影交织、黑白相错,最有价值的往往不在最终的目的。只要经历过,最后是怎样就已经不重要了。
  要知道,快乐和悲伤不是仅有的情绪。
  生活的未知性不言而喻,将来哪一天的不期而遇,也许会是更加惊心动魄的幸福。也许那些时光不够纤长,可是经历一次就好了。分别以后,无论是假装微笑向暖,抑或是真正恢复如初,我们都还要继续生活。
  其实很多时候,不如洒脱一些,说一声再见。一定还能再相见。
  【我活在梦里,死在了过去的时光里】
  圣诞,是开始,却意味着结束。
  那天初中的一些同学在学校门口,说要一起去吃饭,而我说我要回家。我本是极想回到过去,且最是眷恋旧物的人,而现在,我只有掌管现在,幻想未来。
  那天我背着很重的书包,肩膀被带子勒得生疼。仅仅两个月,我已当他们是最了解我过去的陌生人。他们曾是我用刻刀一笔一画雕琢在心房的,却终究成为了风化的产物,被侵蚀,离开原地。
  我不能想象会是怎样尴尬的场景,所以我选择拒绝。而且他们都没有看到我在冬日的黄昏里闪烁着不安的眼睛。至少,在那个晚上,我会让他们记得一个背影,一个狼狈的、毫无尊严的、慌忙逃窜的背影。
  今年的冬天,真的格外冷。我在回家的路上掏出手机,屏幕上迅速化出一片水汽,像是在代替我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因为我,已做不到类似的事情了。
  你们的面孔会让我想起过去那些羞于启齿的秘密,所以我想将你们统统忘记。
  回忆是座倒塌的城,我们试图去掩盖表面的废墟,到头来却发现,那些曾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却轻易地从脑海里溜走,那些希望很快忘掉的却死死驻留不肯离开。但我始终坚信小王子那个“时间可以治愈一切”的说法,一如现在的我也真的能像过去所希望的那样:有最简单的人际关系,能温柔地对待每一个人,学会淡定而不再随便任性发脾气,甚至能在遇见过去最讨厌的女生时,朝对方笑笑。并不是多大度,只是忘记了而已。我过去的确有过尖锐的性格,伤害别人,最后也将自己逼到无处可逃的境地,被人说是孩子脾气,可我也喜欢那个没有被磨光爪子的自己。
  高中以来第一次元旦晚会,却不是第一次让我感到无所适从。我一直以来就不喜欢这种集会活动,对此有抵触情绪。人多,热闹却也嘈杂,在这种时候总会感觉自己显得可有可无,被人忽视,不知该做什么好。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人群在逐渐向光芒闪耀处靠拢,坐在后排的自己,身体不由自主地下陷,像是在末世里要消失的最后一个人。
  我低声告诉自己: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手指却被自己掐得一片青紫。
  书包被人甩在了地上,东西撒了一地。我的大脑顿时被恐慌吞噬,蹲下身开始无望搜寻。
  你能体会那种感觉吗?当所有人都站得很高,望向聚焦点,而你用手在黑暗里不停地摸索,在他们的脚边不停地摸索。没有人看你,即使用鄙视或冷漠的目光看你。
  混杂着失去所有物的心情,我竟轻易掉下泪来。
  背对着所有人,背对着光,就这样掉下泪来。
  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需要一个人站在我的身边,叫我安心。那个人会为我找回所有丢失的物品,会回身安静地看我。即使不能带我一起融入光明,也会为我面对没有光的世界。我希望有人能为我安排好一切,我想被照顾,想要成为被爱者。
  可是我妈妈说了,做人要靠自己。
  【浅眠】
  “我只是睡着了,并没有死去。”
  安徒生写在床头的话。
  突然想起《忽而今夏》里的句子:“我喜欢的男孩,有世界上最英俊的侧面。”我的心里有了被热水灌满的感觉,足以温暖整个冬天。
  我爱过一个人,可是他不知道。
  我爱你,与你无关。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所以我不告诉你。
  奶酱挑着眉毛调侃:“这就是所谓的——单相思。”
  我坏笑:“咳咳,你还不是一样?”
  少女的笑脸是沉淀下来的温柔,带着某种美好的期待。不知道在多少年后,再来回想这些的时候,是否仍能在心底持有一份少女情怀。
  我知道奶酱可以了解,就像我能了解她当初的那么喜欢。真的是那么那么的喜欢呢。
  The world I just want you to love me.是不是这也很难?
  那天阿九对我说她的弟弟失恋了。当时我就笑了,完全不放在心上,用不屑的口吻说:“这么小的小男孩儿,怎么可能懂爱情?”就此打发掉了,却从未想到自己也仅仅只大他1岁,所以不应该有这样的资格。到后来他来质问我“你这种没爱过人的人怎么会理解我的心思”的时候,我所有的伪装差一点全线崩溃。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爱了整整7年?
  你有没有错过一个人,错了整整7年?
  7年,一个轮回。是有魔力的数字,代表着在劫难逃。
  现在我在不停地做习题,可是还是忍不住去想你。
  I miss you,是我想念你也是我错过你。因为错过,所以想念;因为想念,所以错过。相思蚀骨,我可不可以不要。
  可落叶不眷恋树,雪花不眷恋天空的想念。
  睡美人长眠于此是为了等待骑着白马的王子,可是,杀掉龙的骑士又该获得谁的救赎?
  我在青春时期为你做尽了荒唐事,你说,你该怎么补偿我?
  在发作业的时候,我偷偷藏掉你的那一本,然后等你来找;布置清洁任务的时候,我故意将自己和你编排在一起,只为了能多看你一眼;在朋友问我对你有什么看法的时候,我故意将话题转向你和你的她……
  只是,到现在,你还记得我吗?
  你回答啊,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天下的传奇。你是世界的独一。你让我花掉整个青春,用来寻找你。”   “莴苣,莴苣,放下你的头发让我上去。”
  长发公主的头发可以搭成阶梯,可是我的头发不够长,你该怎样上去?
  某天看了弗洛伊德的《释梦》,他说梦境与人潜意识里的欲望有关。
  林传来的纸条我还留着:“锡伯族传说,如果一个男生,背对女生,食指向天。代表他永远爱她,至死不渝。”结果男生的动作与睡梦中的你重合。
  又突然记起就在那一天,公子在说着“他乡非故国”中死去,带着一丝眷恋,亲吻着红色的扳指。而后,沉鱼也不再哭泣。
  所以,我现在想说:“对不起,请原谅我的放弃。”
  《记得要忘记》里唱:“人无法决定会为谁动心,但至少可以决定放不放弃。”
  嗯,我相信这一次,我一定会很快忘记你。
  【为了想念自己】
  我再次梦见那只火红的狐狸,它望着水中嶙峋的自己。于是,当阳光普照的时候,我决定去想念自己。
  就像地壳的深处有什么破土而出,沉默无言的大海也泛起了微澜,这难道不是一种自我的救赎?我12岁以前总认为时光是那样漫长,没有尽头。我觉得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学出国工作距离我那么遥远,我甚至以为我永远都不会长大。我突然想起了我生命中的第一个梦想,那个深蓝色的与大海有关的梦想。幼年的我曾经那么想成为一名潜水员,溶解在那广阔的水域中,就好像全世界都安静下来,到了另外一个遥远的时空。可是现在,它到哪里去了呢?那个有着童话有着秘密的蓝色世界去了哪里呢?我怎么找不到了呢?从小抱着睡觉的那只白色小熊,即使我还没有擦过一点点口红,怎么也被我亲得灰扑扑的了呢?突然很想像圣·埃克苏佩里在《小王子》里那样叹一口气:我想必是老了。
  回忆被一层层的灰尘覆盖,看似只剩下了一片荒芜。我们冷静地麻木着,化做愿意随遇而安的浮萍,表面上乖巧平和。我们学会了不去大哭大笑,不会对外面的人任性发脾气,对家人却恶语相伤,不对喜欢的人说喜欢,对讨厌的人还万般讨好,学会了为了得到什么而去勉强自己。那个有着尖锐的性格,却依旧善良,被人说是孩子脾气的小怪物去了哪里呢?那个即使遍体鳞伤也不妥协的小傻子去了哪里呢?《千与千寻》里的钱婆婆说:“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忘记,只是想不起来而已。”天知道我多么喜欢,那个没有被磨光爪子的自己;那个坚信地球有童话居住的自己;那个即使别人说堂吉诃德愚蠢,却仍旧认为他是最伟大的骑士的自己;那个不停寻找永恒乡,不想长大的自己;那个就算每天有多少梦想在现实中死去的时候,还能相信只要努力就能实现的自己。
  喂,那个善良而认真的小傻子,你还好吗?我永远永远不会忘记你。
  ——by考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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