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给了我力量:生活教会我谦让

  王海鸰简介:原总政治部话剧团一级编剧,主要作品有《爱你没商量》、《牵手》、《大校的女儿》、《新结婚时代》、《中国式离婚》等作品,曾获“飞天”奖、“金鹰”奖、“华表”奖、“曹禺戏剧文学奖”、“文华”奖等。
  访问者:在您的作品当中有一个现象很有共性,就是所有的小说里的孩子,大部分都是男孩,这是为什么?
  王海鸰:因为我本身有个儿子,我觉得写别的可以创作想象,或者经历一些,孩子来不得半点虚假。我很愿意看着儿子成长,以至于到了今天儿子成人了,我才了解了男人。所以现在写作新一部的小说,有一种雌雄其体的感觉,好像写这么多年才第一次会写小说了。就是说男人、女人尽在掌握之中了,过去老觉得写男人就是自描,没法进入到内心,现在不了,就是说知一通百,我继续了解这个男性生命是怎么样,我相信大多男性有共同的东西。和孩子之间的交流非常多、非常深。儿子每一步的生长,不管生理的、心理的苦恼,还有他所谓的逆反等等,我们尽在互相沟通之间,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交谈的。通过儿子,我了解男人,了解男性生命是怎么回事,所以说写起他们的心路历程来,跟写女人也差不多的。
  访问者:您曾经说过创作到最终还是要写男性,怎么讲?
  王海鸰:《大校的女儿》讲述的是小岛上的女兵,一步一步变为军内知名作家的历程,在《成长》之前,我认为它是我最用心的一个东西,要说多么好吧,我觉得要以现在的眼光看还是有很多的问题,毕竟一个作家是有局限的,比如性别局限。我看好多男性作者不大会写女人,但是写东西我发现写到最后是要写男人的。目前来讲,我觉得《大校的女儿》现在看还是有很多幼稚的地方,但是比较真诚。
  父亲是“文化大革命”最后一批授衔的大校,最后当上军长,但实际上他身上的文人气质、艺术气质非常重。我父亲当年在八路军的剧团里面当过导演,但是在战争年代,像这种边角不是主流,所以他最终还是走上了军事道路。但是我个人觉得,他好像是一个偏敏感、偏细腻、偏书生气这么一个人。我们家六个孩子,沿袭了男主外、女主内的感觉,妈妈就是管着孩子、管着家,爸爸在外面工作,我们跟他接触很少,我从幼儿园开始就是上寄宿,等于在家没待几年,中学上了一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然后大概16岁零两个月的时候当的兵。和父亲的交流更多是精神上的,为什么这么讲呐,是由于父亲的这种敏感,由于他的这种文人气质,或者可能就是互相会非常敏感,捕捉到一些东西,所以我的第一篇短篇小说写的就是《爸爸的工作问题》,发表在《解放军文艺》。这个小说发了之后我父亲就正式退休了,可是他却有了一种欣慰,说他下来的时候我们成长起来了,这对他来说是很大的安慰。
  我的第一篇中篇也是写我父亲,叫《尘旅》,写的他都是从一个女儿的角度,用一个年轻女性看一位老者必然有一种神话,有一种很难切入内心的感觉,有一些旁观者的片面和我的客观和肯定,还是不够深入。这个戎马一生的军人。当他在不顺的时候,他这种失落,他这种不解,我都试图写出来。
  访问者:据说您的从军生涯最初是从一个海岛开始的,这是您自己的选择吗?
  王海鸰:当兵那个时候算不错了,没下乡。我是去海岛当女兵,当年招的那一批就是去一个海岛。当年的招兵是内部的招兵。我们在连队的时候,包括吃水、包括洗脸都要去挑的,到一个大沟里,得爬坡去挑水,到井里去担水,比方说宿舍门口有一口缸,里面挑满水,冬天就会冻成冰等等,我们都觉得完全是正常的,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的物质上的满足,比我们下乡的那些同学,他们是做好思想准备去了还是受不了,因为他们可能连精神、肉体一块儿苦了吧,我们好在觉得在精神上有点贵族的感觉,毕竟在部队嘛。在海岛生活的这段时间对我影响非常重要,但是我觉得时间过长了:14年,到最后我觉得都有点饥渴得疯狂了,我觉得我还是一个在行为上中规中矩的一个人,就是说很容易被感染,比如说到最艰苦的地方去以苦为乐。那个时候,我最忍受不了的就是大脑饥渴,因为你正好在需要学习的年代,没有东西看特别痛苦。后来我就跟领导说,我希望能去上大学,这是很冒险的,因为觉得是资产阶级思想,正好我父亲那时候被降职,也没可能让我去上大学,那段时间特别痛苦。1971年。我还为自己写诗,就是说自己要上大学的这种心情,完全不是名利,就是渴望,渴望学习。
  访问者:您后来写了那么多有关于婚姻、家庭题材的东西,最初的日记本里有没有记录下来这些您当时有的情感经历呢?
  王海鸰:小情小爱有一点吧,初恋大概应该是在20岁的时候发生在海岛上的。但是那时候是秘密的,因为都是当兵的不允许谈恋爱,心照不宣、很纯洁的,只握过一次手,就算是恋爱了,精神上的交流比现在年轻人要丰富得多。那次握手还不是证实下彼此,还是为要分别。因为当时是一个临时单位。大家各奔东西,分手,握握手极力地对自己表明自己是纯洁的,对自己也要诚实,但精神上越轨肯定是越了,违背部队的要求,这是毫无疑问的。有人说是《大校的女儿》中的班长,那倒真不是,那就是一个片断组合的人物,毕竟是小说,小说还是移花接木、片断组合,一个人毕竟一生没那么传奇,跟一个人的命运勾这么紧,从开始勾到最后,这毕竟有一些创作者的编织。
  我35岁恋爱,35岁结婚,现在应该是叫“剩斗士”了。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30多了,然后要立住脚跟,还被招到军艺读了两年书,35岁,觉得可以结婚,各方面都觉得可以满足,然后又觉得心动就结婚了。那段婚姻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相恋了有两三个月,结婚也就一个多月吧。错在双方,双方的一种幼稚吧,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对方,以为找到了自己需要的那个人,或者以为能改变自己也好。结果双方都改变不了自己,也改变不了对方,价值观不一样。因为双方都是聪明人,很快意识到世界观差距巨大。我觉得自己的婚姻失败主要源于我对男人的不了解,直到现在我才了解男人,我认为的男人应该是顶天立地、毫无瑕疵,也不能心胸狭小、斤斤计较,有了困难就是力拔山兮,后来发现生活中碰不到这种男人。可能是那么多年的海岛生活导致了我比较褊狭、比较单纯、比较简单吧。直到我认识了我儿子,才知道男人不过就这么回事嘛。那时候对男人的期望值太高,但是现在想想我前夫,我儿子的父亲就是一般的男人,不好不坏,没有什么过多的问题,但是也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理想。我母亲从来都不问我婚姻问题,她知道,我不说她不问。所以我对母亲特别感谢,她就是支持你,你有什么困难帮助你,所以说我离婚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到他们去世的时候我们办的手续。   访问者:据说您的出名是一步登天?
  王海鸰:如果让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来看,大概是的。1981年3月号《解放军文艺》是个女兵专刊,一下子发了我两篇小说,头题、二题都是我的,史无前例。一个叫《他们的路》,一个叫《新的音响》。那时候正好是“文化大革命”刚结束,在全军就显得挺轰动的,我当年就参加了全国性的会议——全国军事题材创作座谈会。我记得包括白桦,还有去世的刘白羽,包括健在的王蒙等一批作家们全都去了。我记得那会儿好像感觉年轻的就我,因为我扎着两个短小辫,戴着一个帽子。后来《新闻联播》报道了那个大会,我感觉镜头在我那儿停了有几秒,我也没在意,也没法在意,还得假装在那儿做记录,为了表演自然。后来结果居然就这么几秒,我爸、我妈全都看到了,因为《新闻联播》收视率太高了,真是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紧接着,八一厂就把我的小说改编了,然后我就到八一厂去改电影去,转眼就1982年了,各文艺团体需要补充年轻人才,第一就需要作者,我同时接到了总政歌剧团和话剧团的邀请,是解放军文艺社跟他们推荐的,我后来就想歌剧、话剧团都陌生,歌剧更陌生,挑一个相对不陌生的,那就话剧吧。
  来了以后还有一个过程,就是借调,借调就是说你半年能写了,留下来,写不了就走,那时候压力大,压力特别大。在写那两部作品的时候我就是有目的的,因为当时心气很高,《解放军文艺》就是最高期刊,如果那不登,我就哪儿也不投,有点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然后《解放军文艺》退了,退了我就再写,退了无数,然后写了无数。当时《解放军文艺》有一位王传洪社长。在开会的时候和我聊起来问我怎么样,我说不大行。他说我们跟你们团打招呼,说这个人我们要了,咱们现在没编制,说你们先收着,你就写吧,写出来写不出来无所谓了,我一下就放松了,就写出来了,而且是在规定期限内写得可供上演的,获得评价非常高的话剧。
  访问者:后来您的创作大多和婚姻有关,大多都是写婚姻生活当中男女各自的处境、想法,我想问的是您个人婚姻生活并不如意,又如何在作品中展现出对于婚姻和家庭的体会?您通过文字、通过影视要告诉大家的是什么?
  王海鸰:假如我没有这段生活,我能写成什么样不知道,除非我重活一次,才能说明这段生活对我到底有没有用。但是写家庭这个是从刚开始就露出了端倪,这可能跟性别有关,女性更容易注重的视角还是在家庭、在情感上,从第一个小说,第一个话剧,到第一个电视剧都是从感情入手的。我觉得这个恐怕还是没有违背我创作最初始的这种模式,最初露出的其实就是这个样子,写感情、写女人、写情感、写家庭,可我写不了自己的家庭,写父母的家庭,我说了,有的时候作者的想象力,我个人认为不能无中生有。你比方说我要假如没有这段婚姻,我恐怕写不了,这段时间虽然很短,但是我知道这个婚姻,无限地想象就开始了,对别人的同样的婚姻或者不同样的婚姻,我都可以有一个理解、有一个想象。生活,你的经历是一颗种子的话,你的想象力就相当于太阳、水、肥,使种子发芽、长大,但是每颗种子太阳再充足,水再充沛,肥料再肥沃也没有用,跟作者的生活还是有关,但是不见得跟这一段必须有关,就是哪怕是跟别人,就是说我对婚姻生活至少是了解的。
  创作从什么角度切入,把什么展现给大家,并不是那么清醒,一切跟着直觉走,就是说写东西嘛,你会本能、下意识地写自己能驾驭得了的,本能地避开自己驾驭不了的东西。你写的东西肯定是你比较擅长的,你才去敢碰它。此外就是跟着直觉走,我能写什么就写什么,尽力而为,就是这样的一种因果关系。我不太会迎合市场而创作,也没办法迎合,迎合我就写古装戏去了,我写不了。
  访问者:当下的军旅创作,您的整体感觉如何?是进入了瓶颈期呢?还是像一些作家给出的“太差了”?
  王海鸰:这些年我很少从事军旅题材方面的一些创作,是因为就像你爱极了一样东西,反而不敢轻易触碰,手头的这本《成长》就不一样,这是军旅题材,结结实实、扎扎实实的军旅题材。我写的时候很没有把握,一旦写开了头,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过瘾过,把我的军旅生活、父辈的军旅生活,把这一代的军旅生活,三代人的军旅生活我觉得都写出来了。
  朱苏进的东西我还是比较喜欢的,扎扎实实写军队中的人,我觉得军旅创作容易走两个方向,一写训练,二写奉献。所以这个创作导致了什么呢?有的时候你会觉得军队里的人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其实不是,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比如像朱苏进的一系列《醉太平》,给我的震撼、影响是蛮大的。当下的整个军旅文学好像似乎不成气候,各自为战吧,而现在相对比较边缘化了,或许是过去对这块特别重视,有一些文学期刊比如说《昆仑》都起到很大的推动作用,现在那些期刊也没有了,期刊的取消也是顺应潮流,因为没有市场了,被边缘掉了。我觉得可能慢慢的还是要起来的,因为这个东西还是好看,但是就看你怎么写。现在我们的军事题材躲到解放前去了,和平年代有很难写的感觉。
  现在不光军旅文学,整个文学尤其是在网络这种速写、速看的情况下,文学的品质确实是受很大的影响。我在写《成长》这个小说的时候,一再跟我儿子说:“凡是我写不好的不是我没能力,是我没时间,因为催得太急。”我觉得再给我两个月的时间我会写得更好,但是已经交出去了,已经没办法了。
  责任编辑/刘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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