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非常快,十八年前我到长春参加了第一届杂文笔会,现在十八年己经过去了。这十八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最重要的是改变我们的身体状态,可是非常遗憾的是,我们的言论管束并没有多少改变。
十八年后,我们每天仍然会收到很多的指令。这些指令要限制很多很正常的报道和很正常的评论。指令并没有给出理由,我们就这样无理由地听从。
我们目前的社会最缺少常识,每天都在大量地违反常识。我们的杂文不得不重复这些常识,而且陈述常识还要冒某种风险。近年我看的杂文并不是很多,因为这些杂文尽管被认为很勇敢,可是在我看来只是在阐述常识。这些常识对我而言并不新鲜,但公众需要常识,也就需要杂文。
刚才有人认为杂文没用,觉得骂了这么多年贪官,贪官照贪。但我认为杂文的功能并不是防治贪官,而主要是告诉老百姓贪官为什么层出不穷。这已经完成了杂文的主要使命。
在众声喧哗的社会,媒体需要发出声音。西方传播界有一个理念:报道是客观呈现事实,评论则是发出声音。这就像我们观看体育比赛需要解说。杂文就是一种解说。美国的报纸大都有社论和专栏版,我们现在的报纸也都学美国报纸,既有时评版也有专栏版。专栏版上的文章没有那么强的时效性,更像杂文。
副刊是中国报纸的特色。在过去,副刊里打头的往往是杂文。现在有了时评,这种状况改变了。副刊里杂文越来越少了,版面渐渐被专题与随笔所统治。因为杂文作者都给时评版写文章了。时评文章发得快,稿费也高,版面也大,吸引了很多杂文作者。
在电子媒介时代,广播电视读报节目是口头杂文,手机短信有许多是小杂文。特别在互联网上,由于审查尺度宽,写作的心理障碍小,很多人愿意到网上进行无障碍或少障碍写作,韩寒就是一个典型。韩寒的文章让读者觉得过瘾,但大部分不能在报上刊登。韩寒之所以能写得痛快淋漓,主要就是写作障碍少。如果在报刊上写作,首先会自我约束。网络虽然也有审查,但不像传统媒体,几个人就能把守入口;可网络有无数个入口,如果每个入口都派人看守,那需要千军万马,这使得网络享有更多的写作自由,从而吸引更多的写手在网络上写文章。这让人感觉过去那种发表在纸媒上的杂文大为减少了。
另外,短信也对杂文构成巨大的威胁。短信的传播力已经超过了我们的想象,它在大量切割读者的时间与目光,它不仅仅是对杂文,也对整个文学都构成冲击。
如今,报纸副刊也越来越新闻化娱乐化了。去年广东副刊协会评副刊奖,各报送上来的的大多是采访式的、对话式的专题,真正的杂文却很少,就是散文和随笔也不多。副刊编辑似乎已经把发表杂文的阵地拱手让给了时评。
于是有人怀疑,过去被称为杂文的文体还会存在下去吗?我认为杂文并没有失去它的生存空间。时评对时效性的严格要求使它受到许多限制,时评受制于截稿时间,作者没有太多的思考时间,也无法更多地追求文章的文学性;而杂文就可以写得比较从容,无论在思想性、深刻性还是文字的艺术性上,它都要比一般时评好看并耐读。同时,杂文并不拘泥于一时一地、一事一议,它的题材更广泛。杂文可以对时事进行评论,也可以是对人生的感慨,对世态的描摹,对社会的剖析……因此,杂文不会死,也不能死。它仍然应该是副刊和网络的一种不可缺失的文体。忽视杂文甚至断言杂文即将死亡是一种误判。
题图/希望/郭德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