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七年感情的句子【七年】

   向岛,毕业于西安交通大学财经专业。出版长篇小说《沉浮》《抛锚》,随笔集《清朗的和混沌的》。发表中篇小说《声名飞扬》《天凉好个秋》《归宿》《利刃》《诗人之死》等。作品散见《当代》《中国作家》《飞天》《延河》《当代小说》等文学刊物,被《小说月报》《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等选刊转载。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作协签约作家。
  
   大柱套了黑牛在前面犁地,妻子菊叶离开有一丈来远,跟在后面点种。
   一场霖雨过后,湿漉漉的西坡地上星星点点撒满了屈家崖耕种的人们。泥土稀软,人和牛一踩就一溜坑。尤其是牛,踩出的坑深得很,把半截牛腿都陷进去了。收了小麦种玉米,农时不等人。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季,说的就是这个时节。黑牛在前面吃力地跋涉,嘴上垂着涎沫,眼珠子鼓得快要掉出来。木犁翻起来的全是泥条子。各种鸟儿在翻起的泥浪上飞起落下,啄虫子吃。等到太阳出来,多半帧地已经耕种过。他们天刚蒙蒙亮就到地里来了。歇息一下,然后再鼓一把劲儿,就该弄完了。
   大柱勒住牛绳,把铧尖斜插进泥土。菊叶看见大柱停住了,也就在一丈来远的地方停下歇息,并不凑上来。他们也不说话。
   大柱整天都是这样,闷头不响。在屈家崖人的眼里,大柱原先虽然话少,但总归还是说话的。自从七年前弟弟二柱失踪,大柱就变了,变得像个哑巴。可是,“哑巴”这话你最好别根大柱提,因为大柱的弟弟二柱确实就是个哑巴。不光二柱是哑巴,大柱老大,二柱老末,中间还夹了两个妹妹,大妹子也是哑巴。也就是说,大柱家的兄弟姐妹四人,间隔一个就是哑巴。大柱的父母不沾亲不带故的,谁知把哪方神灵给撞着了,怎么就再一再二地生哑巴呢?
   等到大柱娶了一个模样俊俏能说会道的媳妇菊叶,一家人满以为这下要掐断哑巴根了,没料想一年后菊叶又生出一个哑巴。到了第三年再生一个,能说话,可是说不了浑全话,用屈家崖人的话来说,是那种“半语子”。大柱的父母带着终生解不开的困惑和绝望,先后辞世了。大柱的两个妹妹也一前一后嫁了出去,就包括那个哑巴大妹也没剩下,嫁给了后沟一个腿脚有残疾的人。大柱两口子带着两个孩子和二柱一块过活,虽说一家五口人两个半哑巴,样样活儿却不落人后,这是屈家崖人曾经有目共睹的。谁知二柱突然就会失踪呢?二柱是一夜之间突然就失踪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满村人都觉得蹊跷,却不敢乱猜。
   好在菊叶后来生的小三子又聪明又伶俐,嘴简直就跟个八哥似的,把前面两个娃的亏欠都让这个小人精给补回来了。
   屈家崖人看到大柱如今这副样子,都觉得大柱至今还没有忘记二柱。而且人们发现,由于大柱的变化,原本能说会道的菊叶也跟着变了,变得不爱说话了。
   雨后的空气湿漉漉的,能拧出水来。西坡地沉浸在一片大自然特有的安静中。间或,人吆喝牛的声音和鸟儿们的叽喳声都不足以打破这种安静。
   大柱木然地看着自己吐出的烟雾,浓稠发黄,一疙瘩一疙瘩散不开,就像是打开壳子的鸡蛋。大柱猛吸着烟,一口一口地吸进肺里。头一个喇叭筒还没有吸完,他已在着手卷第二根了。接连吸上两根烟,才会解乏的。大柱不看菊叶,只看着黑牛。黑牛站在那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四条腿都深深地陷在泥土里,显得很低。大柱把剩下的烟咀儿连咂了几口,正要点着第二根烟的时候,黑牛毫无来由地受惊了,吼叫一声跳了起来,往前蹿去。木犁被拽倒,铧尖从泥土中挑出,套绳一绷一松地拖着木犁在泥地里滑动。大柱眼看着雪亮的铧尖一下一下戳到牛腿上,殷红的鲜血顿时顺牛腿往下流,黑牛因疼痛狂跳狂叫,发疯了一般往前狂奔。
   大柱一时瓷在了那里。
   “啊啊啊……”菊叶在后面连声大叫。
   大柱这才反应过来,扔掉了手里的烟卷,追赶上去。黑牛一看人追它,越发加快了速度。大柱发现黑牛并不乱跑,而是死死盯住地头上的崖坡,直朝那里奔去。
   菊叶在泥地里爬着,失了声地喊:“那头的叔啊伯啊,快把牛拦住!快啊快啊……”
   在那头崖畔上干活的人们就近抄了上去,几个人张开双手拦在了黑牛前头。黑牛便在崖畔上兜起了圈子,一片泥花飞溅。人们根本就拦不住它。它最终还是找了个空隙,一头就朝崖坡下扑去……
   对于屈家崖的人来说,这一幕太熟悉了!他们都还依稀记得,七年前二柱刚刚失踪不久,大柱家先前那一头黑牛就是这样突然发飙,在崖头上兜圈子,一头滚到沟底摔了个半死,最后只好送进了镇上贺老二的牛肉坊。眼下这头黑牛就是当年那头黑牛生的,那时候还是个小牛犊呢。人们闹不懂,大柱家生哑巴出怪事不说,怎么连牛都会一个个的中邪发疯呢?
   还没等大柱撵到跟前,在崖畔上拦牛的人们已是一片惊叫:
   “快看快看!牛蹄带出了啥东西?”
   “像是一只黑布鞋么。”
   “就是鞋就是鞋……妈呀,里面咋还有骨头呢?”
   “是人脚?就是就是!”
   “我的妈呀!鬼来了……”
   大家四散跑开。再也没人顾得上管那头牛了。这一回,黑牛没有滚下沟去,它四蹄深插在崖坡的泥土中,安然无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突然变得安静安详。
   听到人们的喊叫声,大柱早已跑不动了。他一头栽倒,匍匐在泥地上,一脸鼻涕眼泪地哭叫起来:“唉嗨嗨……二柱啊,你总算现身了,我天天都在等着这一天呢……唉嗨嗨嗨……”
   屈家崖的人们远远地站在地里,莫名其妙。他们看见菊叶这时候呜哇叫着,非但没有往前去,反倒是连连后退,车转了身,撒腿往村里跑去,跑得飞快。
   除了失踪的二柱,还能是谁呢?屈家崖的人们报案以后,公安局的人很快就来了。平常丢猪丢羊的事,报了案公安也顾不上管。眼下这件事人命关天,公安不敢耽搁。
   立即封锁现场,派人把二柱挖了出来。二柱失踪那一年十七岁,要是活着,他该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大小伙子了。可是眼下的二柱却成了一具森森白骨,而衣服基本上还是完好的。
   大柱的两个妹妹也赶来了现场。哑巴大妹首先确认了自己做的鞋子,二妹则一眼就认出了弟弟身上穿的那件绿色毛衣正是自己亲手所织。姊妹俩哭声震天,让屈家崖的人们为之动容。
   一个偏僻的小山沟,人老几辈子,啥时候遇见过这种事!
   死者是大柱的弟弟二柱,又埋在大柱家的崖畔底下,警方当然首先要找大柱问话。
   其实根本就不用问,大柱一见警察就扑通一声跪下了,把头在泥地上直磕,他说:“是我害死了二柱,都是我……”
   七年前的秋后,收了玉米种上小麦,就进入了农闲季节。庄稼人一年四季没有闲的时候。大柱跟村里的男人们一道去城里的建筑工地打工挣钱,菊叶在家招呼,管两个孩子。二柱的任务则是每天去沟边放牛,大黑牛带着一个小黑牛犊。二柱会放牛在屈家崖是出了名的,把一大一小两头黑牛喂得壮壮实实乌黑发亮。牛比人辛苦,一年下来,就是靠这种农闲季节攒膘呢。要不然,等到来年开春,一忙起来又是大半年,牛撑不下来。
   大柱怎么也想不到家里会出那种事。大柱打工中间回家了一次,那时候天冷了,他回家拿棉衣。他回到家正是半下午,两个孩子出去玩耍了,二柱到沟里放牛还没有回来。小别胜新婚,按说大柱会抓紧时间跟菊叶亲热一场。以往打工回来,都是这样的。没想到这一回菊叶一见大柱立即就哭哭啼啼,说是二柱慢慢长大了,对她动手动脚的。菊叶这么一说,简直把大柱气炸了,哪里还有心情做那种事?大柱蹲在屋门口的台阶上,只剩下了闷头抽烟。傍晚时分,二柱回来了,一大一小两个黑牛吃得肚子滚瓜溜圆不说,二柱还背回一大捆草。二柱勤快,牛在沟里吃草时,他就在一旁割草,以备牛在家里吃。吃不完的,晾干作为冬储饲料,因为等到冬季里天寒地冻,沟里就没有草了。大柱面前早已扔了一堆烟头,他蹲在那里都不知抽了多少根烟了。大柱发现,二柱看见他回来了,不但不怯,反倒朝他嗤了几声鼻子。二柱跟那个黑牛犊一样,越长越大了。大柱还发现,菊叶一看见二柱回来就慌忙钻进了屋里,不敢出来。菊叶过去对二柱动不动就骂骂咧咧的,没想到现在还真的害怕二柱了。大柱心头的火腾地就升起来了。等到二柱把牛拴在圈里出来,大柱手里已经倒提了一柄镢把,抡起来就朝二柱腿上扫去。二柱动作敏捷,一跳多高,躲过了,嘴里发出一连串咯巴咯巴的叫声。一家这么多哑巴,大柱大体上懂得二柱的意思,二柱的声音是愤怒的,他在抗争。大柱这阵子却没有工夫去听二柱的分辩,撵上去继续追打。二柱嘴里咯巴咯巴地叫个不停,在院子里兜圈子跑。眼看着二柱被挤在了墙脚,背靠在那棵老桑树上,再也无处可逃。大柱狠狠地抡起了镢把,二柱在灵敏地躲闪,又打偏了,打在了桑树上,反倒把自己的手震得发疼。大柱重新抡起镢把,再要重重地打上去时,二柱转身抱住了桑树,比猫爬树还快,噌噌噌地爬上去了。二柱从小动作比谁都敏捷,父母还在世的时候,打了骂了他,他可以大半天坐在桑树上不下来。二柱此刻蜷在高高的树杈上,在夜幕中看去像是一个模模糊糊的鸟巢,嘴里仍然不罢休地咯巴咯巴叫喊,带着哭腔,倒像是把他委屈了……大柱拿镢把在地上�得噔噔响,干看没办法。
   “你个货还有理了,�?”菊叶这时候从屋里冲出来,很顺手地从院子里的墙脚处抓了一根长竹竿握在手上。菊叶对家里的东西熟。菊叶发疯一般跑过来,脚绊在老桑树底下的捶布石上,打了一个趔趄,站稳了就朝树上的二柱一阵乱抽。竹竿磕在落光了树叶的树枝上,咣咣直响,挥不开,菊叶就把竹竿像长矛一样直戳。一下又一下,使出全身力气狠狠地戳向树上的“鸟巢”,好像只有这样,菊叶才能在大柱跟前证明自己的清白。
   二柱的黑影在树上跳来躲去。
   大柱刚听到二柱尖叫了一声,声音未落,人先落了下来。就像从高处扔下来的一个包袱,先是一声闷响,随即是一声尖叫,再下来就悄无声息了。
   大柱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急忙朝摊在地上的二柱扑去。二柱的头磕在捶布石的角儿上了。大柱在二柱的头上摸到黏稠的东西,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同时扑进他的鼻子。大柱大叫起来,扑嗒一声跪在二柱跟前。
   菊叶停住手里的竹竿,瓷在那里不动。
   “你妈个逼,你看你干的好事!”大柱抡了菊叶一巴掌,“你还不快些把手电拿来!”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二柱半睁着眼,淌着泪水的脸上,斑斑伤痕显然是被竹竿戳出来的。最致命的伤口是在眼角,那里被戳出了一道血口子。再看二柱的头底下,血已经流出一大摊了。“你日你妈!你咋下毒手呢?”大柱一脚把菊叶踹倒在地。
   菊叶一骨碌爬起来,也不敢哭,坐在地上说:“我还不是为你好……我就是想吓一吓他么……谁知……”
   大柱把脸贴近二柱,试一试他的鼻息,已经感觉不到呼吸了。再把手插进二柱的衣服里,只觉得二柱的身子在变凉……大柱吼道:“快帮我扶人,得赶紧往医院送!”
   菊叶跪在地上帮手,怎么也扶不起来。菊叶胆怯地说:“怕是……不行了。”
   大柱瘫在地上。送医院……真的怕是没有必要了。
   大柱跪在弟弟面前,一直跪了大半夜,眼睁睁看着二柱变得跟那捶布石一样冰冷。
   大柱最终跟菊叶变成了同谋。好在屈家崖的人都是一家一户分散居住,外人并不知道。到了后半夜,人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大柱背着二柱的尸体,菊叶扛着镢头铁锨,他们一起出门了,朝西坡地的崖畔上走去。
   他们把二柱放在自家地头,然后就商量该怎么埋掉。那时候也是刚下过一场霖雨,泥土松软,可是结结实实的大柱一下子没有了主意也没有了力气,他们在地头团团转。最后还是菊叶出的主意,把二柱埋在崖畔下的那孔浅窑里。浅窑还是二柱以前挖的,为的是放牛时人跟牛都可以到里面临时避雨。浅窑确实太浅了,二柱的头朝里放着,腿却伸出去老长。人一死,身子就越发变长了。大柱总想让弟弟躺得舒服一些,菊叶却不停地在后面催促:“快……快些么!”急慌慌地自己先刨起土来。大柱骂了一句:“你急你妈个逼呢!”非得把二柱放好了才行。下过霖雨的崖土虚得很,他们很快就把崖头刨成了一个斜坡,把二柱掩埋了。回到家里,大柱已经软瘫了,眼泪都流干了。他对菊叶说:“你给我记着,是你要了二柱的命。你要是把二柱冤枉了,我非杀了你不可!”
   第二天天刚麻亮,菊叶一个人扛了钉耙到了西坡地,把昨晚仓促刨下的土耙平,然后还装模作样地撒上了一把麦种,没过几天麦苗就拱出来绿茸茸的一片,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屈家崖的人谁也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正常。他们只是注意到,二柱失踪大半年后,大柱跟菊叶总算生了个能说会道的小三子。
   公安人员是在菊叶的娘家把菊叶带走的。菊叶从地里跑回去以后,二话不说抱起小三子就出了家门。两个大孩子跟在她后边咯巴咯巴地叫着,要撵她,菊叶气急败坏,跺脚吆喝,把他们逼回了家。菊叶浑身像个泥母猪,她不管不顾这些,只是抱着小三子一路小跑,把小三子抱到了娘家。公安人员赶到时,菊叶已经让娘家人把小三子藏了起来。菊叶在娘家找了一身干净衣服换上,洗净了手脸,还把头发梳了又梳,把自己弄得整整齐齐,平静地等待公安到来。
   菊叶毫不隐瞒把一切都说出了。菊叶说出的却完全是另一番隐情,牵扯出一个叫振国的年轻人。振国在二柱失踪前就到南方打工去了,七年来不知是不是偷偷地回过家,反正屈家崖的人谁也没看见过他。这次要不是菊叶提起,人们真把这振国给忘了。
   菊叶嫁给大柱以后,接连出生的两个哑巴让她对生活彻底绝望了。他们的家在低洼处,家里有一口井。屈家崖的人住得零零落落,高高低低,住在崖头上的振国家里打不出水,就每天过来挑水。振国其实比二柱大不了多少,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回农村了。振国白白净净的,一说话就脸红,腼腆得很。开始的时候,菊叶并没有注意他,天天见面,一来二去的,就熟了。振国虽不爱说话,慢慢地也就跟菊叶说这说那的。菊叶主动给振国钉过扣子缝过衣服……面对公安人员,菊叶完全是一副敢作敢当的神情,她说:“是我主动的……他还是个毛娃娃么,知道个啥?”
   一共就两次。想不到第二次就被二柱撞见了。二柱赶了一大一小两头黑牛,半下午就跑回来了。二柱平常去沟里放牛,都是天擦黑才回来呢。二柱难道有什么预感?他光是不会说话,心里灵得很!二柱当然清楚他应该捍卫什么,他猫腰在窗外听了一阵,一脚跺开了门,不问三七二十一,就朝炕上的两个人一阵乱打。然后把振国揪到地上,跳着踢着踩着。二柱的手脚太利索了。二柱简直发疯了。菊叶一头扑下来,好不容易才把振国撕开,让他逃了命。二柱接下来就踢打菊叶……二柱后来一看见振国就喊就打,打得振国在屈家崖呆不住了。
   菊叶对公安人员说:“我就是想要一个会说话的孩子,我不是那种破鞋女人,我只想活得跟人一样呢。”
   小小的屈家崖震动了!人老几辈子,他们没听过没见过这样的事。
   大柱跟菊叶关在不同的号子里。大柱不吃不喝大喊大叫着要出去,说二柱冤死了,他如今死了也不怕,他说死前先要杀了菊叶,摔死那个不属于他的小三子,还要找那个振国把账清算了……这又怎么可能呢!
   一个家,这下该关门了。两个大些的孩子就先由大柱的妹妹带着。
   还有二柱的遗骨摆在那里,好歹也该抬一口薄棺材埋个坟堆呢。这事要靠大柱家的远房族人来料理。大家伙儿商量来商量去,得把黑牛卖了,卖得的钱用作丧事。可是屈家崖的人都不敢要它。满村人现在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头黑牛。有人说它是神牛,好端端没惊没扰的,就要端直朝崖头那里跑,非要替二柱伸冤不可。有人说它是鬼牛,二柱一手养大的,二柱的魂灵附体了。他们还联想到大柱家先前摔残的那头老黑牛,他们说这一对母子牛都是一样的,先一个没揭开的秘密,这一个接着完成了……
   话传到外村,也没人敢买。
   活牛看样子没法出手了。二柱丧事在即,拖延不得。最后还是像当年处理那头老黑牛一样,送到了镇上贺老二的肉坊。贺老二才不管什么神牛鬼牛呢,一律照杀不误。
  
  责任编辑 赵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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