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南大传 [胡宗南的失意人生]

  作为“天子门生”的第一号人物,胡宗南被评价为“是蒋介石手下最有才干的指挥官”。他的一生,可以说是反共的一生,是忠蒋的一生,是败多胜少的一生。在国民党政权摇摇欲坠的大势中,胡宗南丢失了西北、又丢失了西南,逃台后差点受到“军法处置”。没有“为国效命”的机会,每天只是靠看看报纸、写写文章来消磨时光,在孤岛走完人生之路。
  逃台后成了众矢之的
  1950年3月27日,胡宗南从西昌逃到海口的当天,台北政府即明令裁撤“西南军政长官公署”,调任胡宗南为“总统府战略顾问”。至此,胡宗南已经一无所有,没有兵马,没有地盘,只剩下这么一个有名无实的虚衔。胡宗南心灰意冷、精疲力尽。他在台北办完公事后,就到台湾东部的花莲海滨休养。这里背山靠海,环境清幽,实在是修养身心的圣地。
  但是,安静的日子没过多久,一项对他的弹劾文章见诸台湾与香港的各大报端,一时间舆论大哗,谴责声铺天盖地,一种压人的气势向胡宗南袭来。原来,台湾政府当局中的许多人不肯放过胡宗南,认为是胡宗南丢失了西北、又丢失了西南,要求追究胡宗南的责任,惩办丢失西北、西南的罪魁祸首。紧接着,1950年5月上旬,台北政府“监察院”中72岁的陕西籍委员李梦彪领衔,联合了46名“监察委员”,联名向“监察院”提出对胡宗南的弹劾。
  与此同时,台湾国民党政府正在开展一场“整肃失职军政官员”的运动。胡宗南的黄埔一期同学、在胡部任过第三十四集团军总司令的李延年,在任福州绥署副主任时因失守平潭岛,与七十三军军长李天霞一道,被蒋介石以“擅自撤退,有亏职守”下令扣押,交付“军事法庭”审判。一时间,台湾岛上杀气腾腾,风声鹤唳。在这种情况下,胡宗南读到李梦彪的弹劾文后,吓得大汗淋漓,立刻从花莲休养地赶回台北,借住在锦州街汤恩伯的家中。
  在其亲友故旧的活动下,终以“应免议处”而躲过一难。当然,胡宗南能躲过此劫,主要还是蒋介石念其一贯忠诚,决定放过胡宗南。
  之后,胡宗南开始了赋闲在家无所事事的生活。第二年,1951年3月17日,胡宗南突然接到蒋介石的命令,要他去浙江省东南沿海中的大陈岛地区,整理指挥沿海游击部队,组建“江浙反共救国军”,并任命他为“救国军”总指挥。
  原来,自1949年国民党军相继从苏南与浙江、福建等地败逃后,有为数不少的残兵败将与地方军队逃到了东南沿海的各岛屿上,开始时台湾当局对这些残兵败将没有重视,朝鲜战争爆发后,美国情报机关得知国民党政府在中国东南沿海岛屿上尚留有一些游击部队,认为可以利用这些人来牵制中共力量,遂与台湾政府商定,由美台双方共同整理东南沿海游击部队。蒋介石之所以选中胡宗南去大陈岛地区整理指挥那些散兵游勇,主要原因有三:一为胡宗南作为军事将领,有整军经武的经验;二为胡宗南是浙江人,熟悉东南沿海的风土人情;三为胡宗南自赴台后,受挫折,遭弹劾,屡遭打击,如今赋闲一年,安排一个实际职务对其也是一种安慰。
  于是,胡宗南化名秦东昌,前往大陈岛就任。胡宗南到达大陈岛后,住进盘踞该岛的三十六纵队司令王相义家中,其他随行人员住在财神庙,其中两间厢房草草布置了一下,就成了胡宗南的“总指挥部”。胡宗南首先对驻守各岛的游击部队进行调查整顿,传见各游击司令,又乘舰到各岛巡视部队,申明纪律。接着,他一方面向各部队供应从台湾运来的粮食、武器、装备,一方面派遣人员到各游击部队中“担任教官,协助训练,兼负思想考核之责,授以副署命令之权”,逐步控制了各部队的指挥权。
  整编完部队,胡宗南便指挥部队在祖国大陆沿海地区发动攻击,袭占了南、北麂,并在突袭平阳县之金镇卫与福建沙埕港中得手。1952年10月,胡宗南又令冯龙为前线指挥官,率部对披山岛之南的寨头、鸡冠山、羊屿等岛发动攻击。冯龙指挥所部在各岛登陆后,与守岛解放军作战一日夜才退去。
  战后,胡宗南向台湾当局报告此战获得大捷,并送了些缴获的解放军枪炮到台北,由“国防部”陈列在台北新公园博物馆,作为“第三届国军克难成果”展出。此次战役的前线指挥官冯龙被授予“五等宝鼎奖章”,还有45个官兵获选台湾本年度“战斗英雄”,胡宗南于1952年底被蒋介石任命为“浙江省政府主席”,1953年1月,又被国民党的中央常务委员会任命为浙江省党务特派员。
  然而,胡宗南没能得意多久,随着朝鲜战争的逐步沉寂,中共加强了东南沿海的军事力量,1953年初,解放军发兵夺回鸡冠山,并在大小麂山设置炮兵阵地,每日轰击胡部控制的披山岛。胡宗南不甘心失败,亲自上阵,率部对大小麂山及其北面的羊屿岛解放军发动攻击,但最终以失败告终。1953年6月24日,解放军又占领了积谷山岛,积谷山岛距离大陈岛很近,对大陈岛的防守有重要的作用。积谷山岛失守后,蒋介石及台湾当局紧张起来,台湾岛上也议论纷纷,传言大陈岛也即将“陷共”。
  7月初,台湾“国防部”正式撤销“江浙反共救国军总指挥部”,改设“大陈防卫司令部”,以刚从美国陆军参谋大学学成归台的少壮派刘廉一中将出任大陈防卫司令,率正规军四十六师进驻大陈地区各岛。
  胡宗南的“江浙反共救国军”总指挥被自动免职,他本人也结束了在大陈岛将近两年的军事活动,以失败而告终,调回台湾。胡宗南离开大陈岛后,国民党军队在大陈岛遭遇了更大的失败。
  回到台北后,胡宗南仍任“总统府”战略顾问,不久奉命进入“国防大学”进修。尽管驰骋沙场大半生,忽然坐下来学习很不适应,但胡宗南仍然听从安排,认真读起书,于1954年2月以优异的成绩从“国防大学”毕业,然后在台北家中研究军政。
  1955年8月,蒋介石数次召见胡宗南,胡宗南由于赋闲在家心情郁闷,趁机再三请求“为国效命”,蒋介石便任命他为澎湖防守司令官,驻守澎湖。接到任命后,胡宗南十分高兴,立刻欣然西渡,到澎湖上任去了。
  不久,“国防部”新任参谋总长彭孟缉到澎湖巡视,胡宗南作为“防守司令官”亲自前往机场欢迎。虽然彭孟缉对胡宗南十分客气,但曾经不可一世的“西北王”却不得不对这个黄埔第五期的晚生后辈毕恭毕敬。   1959年10月,胡宗南的“澎湖防守司令官”任期届满,奉命调回台北,仍任“总统府”战略顾问,不久又奉命进入“国防研究院”任研究员。此后胡宗南再也没有“为国效命”的机会,每天只是靠看看报纸,写写文章来消磨时光。
  失意中走完人生路
  胡宗南的家庭生活也是一波三折。他先后结过两次婚,早在投笔从戎前,在孝丰小学教书的时候,他就同孝丰县城有名的美人梅秀棠结为夫妻。当时胡宗南是孝丰有名的才子,两人可谓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但胡宗南封建意识浓厚,因梅氏私自出去看戏,便认为其不守妇道,对梅氏渐渐冷落。后来胡宗南投笔从戎,官越做越大,对梅氏也越发看不上眼,以致多年不曾回家,梅氏后来抑郁而死。
  梅秀棠去世后,胡宗南很长一段时间孤身一人,国民党要员以及同僚部属都以为他未曾娶妻,纷纷表示关心,并主动为其介绍对象。胡宗南升任第一战区司令长官之后,陈立夫出于政治的考虑,准备把宋美龄的外甥女、孔祥熙的二小姐孔令伟介绍给胡宗南做太太。尽管胡宗南个头不高,但当时战绩赫赫,在蒋介石面前大红大紫,又身居高位,可谓前途无量。
  胡宗南知道,娶了孔二小姐,更有了与陈诚抗争的资本,对蒋介石夫妇特别是宋美龄来说,外甥女自然比干女儿要近一层(陈诚娶蒋介石夫妇干女儿谭祥)。但胡宗南还是对孔二小姐做了一番了解。胡宗南与戴笠关系甚好,便将此事告诉了戴笠。戴笠一听,立刻表示坚决反对,说孔二小姐放荡不羁,行为不端。待孔二小姐亲自到西安相亲的时候,胡宗南事先到下榻之处观察,果然见这位二小姐相貌丑陋,举止粗俗。又听属下说这位二小姐常女扮男装,牵着小狗出游,胡宗南更加反感。
  为了巧妙拒绝这门亲事,胡宗南按戴笠的计策,先给孔二小姐打电话,约她一起游玩。胡宗南故意把自己打扮得邋里邋遢,孔二小姐见到胡宗南后,感觉跟陈立夫的吹嘘有很大差距,心中已有些不快。等两人到达游玩地后,胡宗南与孔二小姐步行观光,大约走了两小时小路,孔二小姐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脚上都磨出了水泡。胡宗南却佯装不知,依然赞美风景,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表示。
  据说孔二小姐返回上海后,一到家便对胡宗南破口大骂,并发誓说:“就是他胡宗南当了皇帝,我孔某人对他也毫无兴趣。”尽管是孔二小姐“没看中”胡宗南,但陈果夫和孔祥熙似乎都明白内中隐情,因此对胡宗南十分不满。
  其实戴笠反对胡宗南和孔二小姐在一起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有意撮合胡宗南和他的秘书兼同乡叶丽翟。在孔二小姐之前,戴笠就已经介绍两人认识。叶丽翟比胡宗南小10岁,长得秀丽端庄,毕业于上海光华大学,可谓是才貌双全。胡宗南第一次见到她时很是满意,可是由于当时抗战爆发,此事也就拖了下来。而不久后,叶丽翟也赴往美国攻读博士学位,不过这期间两人的联系没有断。就这样断断续续联系了10年,终于在1947年3月,两人结为百年之好。
  婚后因战事紧急,胡宗南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时间陪伴娇妻,到台湾后两人也是聚少离多,但叶丽翟对此没有丝毫埋怨,只是默默地在家中操持家务、抚养儿女,闲时便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后来还成了台湾的知名女作家。胡宗南去世后,叶丽翟还写了一本记述她与胡宗南爱情史的专辑著作,称胡宗南是“梦里的王子,风流儒雅的将军”。
  胡宗南败逃台湾后,虽然朋友故旧不少,但家庭中却很清冷,除了妻子儿女再无他人,父母兄弟亲戚等无一人去台。胡宗南身居高位多年,不消说关照家人亲戚,他甚至连家人都不肯见。
  早在全面抗战爆发前夕,胡宗南升任第一军军长后不久,军队驻在徐州,他的父亲闻讯后,特地从孝丰老家赶往徐州去看望儿子,在胡宗南的司令部门口被卫兵拦住。他自报家门后,卫兵一听是军长的父亲,赶紧进去报告。不料,胡宗南却面不改色地说:“这个人我不认识,叫他回去。”卫兵出来回报其父,其父一听十分诧异,只好强压住火气对卫兵说:“他是我的儿子,我是他的老子,他怎么会不认识我呢?你再去对他讲,叫琴斋自己出来见我。”卫兵不敢怠慢,再次进去报告,这次胡宗南翻脸了,怒斥道:“哪里来的混账老头,这样无赖,把他撵走!”随后,他又悄悄安排一名心腹副官跟踪他的父亲,等副官回来报告他父亲住在哪个旅店后,他才换上便衣去旅店看望父亲。
  走进旅馆,见到父亲,胡宗南说:“以后你不要随便到司令部来找我,现在给你300块钱,你快回家去吧!”胡父气得火冒三丈,大骂儿子不孝,一怒之下,钱也没拿,找孝丰老乡借了点盘缠就回了老家。从此,他只当没生这个儿子,一直在孝丰“粮柜”上做小吏,直到得了病不治而亡。
  1961年,胡宗南66岁(虚龄),多年的军旅生活使他的身体一向很好,很少生病。然而到了这年7月,他渐渐感到身体不适,经常咳嗽不止,身体也总是疲乏无力。开始他不以为然,像过去一样读书治事。后来病势加重,才请来台湾“陆军总医院”的丁农医生诊治。经过检查,发现胡宗南血脂肪过多,兼有血糖溢量等不正常的情形,这是高血压、糖尿病的症状,医生就让胡宗南注意节食,尤要忌糖、忌肉类。胡宗南在生活上一直有意刻苦自厉,在饮食上更从不讲究,听到医生这样讲,他便从此不沾糖类和肉食,每天仅以蔬菜水果果腹。几个月以后,胡宗南消瘦了不少,但精神仍健。
  直到1961年11月的一天,胡宗南前往参加在台北介寿馆四楼举行的“战略顾问委员会”会议,刚上到二楼,顿感体疲力乏,再也上不去了,就托人请假而归。胡宗南性格素来好强,到家中也不提起此事,所以家中无人知晓。
  1962年2月7日,是中国农历正月初三,胡宗南却住进了台北石牌“荣民总医院”,之前丁农医师刚到寓所为其诊治,检查到其心脏略微有些不正常。
  胡宗南病重住院的消息立即惊动了台北党政要人与其亲朋好友及旧日的部属,来医院看望胡宗南的人络绎不绝。胡宗南住院的第二天,蒋经国便前往看望,接着蒋介石也来了。胡宗南看到蒋介石后挣扎着要起身,蒋介石连忙示意要他躺下,并且快步走到床前,握了握胡宗南的手,还亲切地试了下胡宗南的额头,看看有没有发热,这让胡宗南十分感动,当场老泪纵横,哽咽地说道:“总统,您看我来了……”
  蒋介石离开病房后,就到另一间屋子里召集主治医生询问详细病情,并吩咐医生用心医治,之后便匆匆离去。蒋介石走后,叶丽翟回到胡宗南床前,胡宗南赶紧询问蒋介石在医院的情形,叶丽翟一一告诉他,胡宗南听后,苍白的脸上竟然泛起红润的光泽,可见他对蒋介石是多么地死心塌地。蒋介石的看望使他在之后的几日里心情愉悦,病情也大为好转。
  13日晚,胡宗南很早就入睡了,这天叶丽翟因大儿子胡为真生病发烧,回家照应,由胡宗南过去的部属袁学善留在病房中看护。14日凌晨3时许,睡梦中的胡宗南突然发出一声惊叫,一双手高高举起。袁学善呼之不应,按其高高举起的手臂时,已经硬硬的不能弯曲,他赶忙按铃召医生来,医生立即为胡宗南注强心针并用氧气罩,叶丽翟闻讯后急忙率子女从家中赶来医院,可此时胡宗南已进入弥留状态,终无一言。3时50分,胡宗南死于心脏病,享年66岁。
  2月16日,台湾当局组成了“胡宗南治丧委员会”,以国民党的两位军事元老、“战略顾问委员会”正、副主任何应钦、顾祝同担任治丧委员会的正、副主任,台湾当局军政大员,以胡宗南的好友、同学、部属共四十余人为治丧委员会委员。第二天,胡宗南的悼念会在台北市极乐殡仪馆举行,前来吊唁的有台北各界人士三千多人。
  蒋介石以国民党总裁与“国民政府总统”的身份,为胡宗南颁赐了“功著旗常”的挽额,又与“行政院长”陈诚一道颁发了第1458号旌忠状以“永垂式范”,并追赠胡宗南为“一级上将”。
  同年6月9日,胡宗南遗体葬于阳明山上的纱帽山麓,依其生前所愿,墓庐依山面海而筑,以便他的灵魂能够望见遥远的家乡。
  (选自《国民党去台高官大结局》/杨帆 著/华文出版社/2010年2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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