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香(外三首):郁金香

  来自荷兰   或者更远的地方。   乘一艘海盗船,   躲在塑料纸小心覆盖的   暖房。      就像我们弱小的心脏,郁金香,
  初春的某一天,
  突然塞满整座公园。
  对自身的恐惧,
  这时候特别明显。
  
  郁金香,我们更容易看见
  你那些不为人知的姐妹,
  在街区,在老式弄堂,穿一双叶子的拖鞋,
  头发上粘着灰――
  她在诉说命运。
  
  她或许会有更特殊的气味?
  当夜晚降临,独自垂下头
  翻动黑暗的百科全书。
  对她也被归纳进郁金香料、本草类,
  你有何感受?
  
  要知道她不用提醒
  也在开花、结仔、繁衍。她不用提醒
  也在养育肥胖的女儿,直到枯萎,
  当我们排着队
  临终告别似地从她面前经过。
  
  短暂的郁金香,宿命的郁金香!
  被画进了一幅整饬的画,
  但这显然不是她,甚至粉红色,
  也许古代是这样,可现在
  一切都在变化。
  
  等再见她时,我们会惊讶。
  黑色的郁金香,
  化过妆的郁金香,就像
  我们的思想早已变得古怪、难以理解。
  就像我们的嘴唇和指甲
  涂满未来的颜色:
  蟑螂色的高雅,或者大海魔鬼的湛蓝。
  
  缺乏香气,但我们
  可以想像或替代
  我们仿造一件件古董,在博物馆。
  在秋天,一把把动人的剑插在田野上。
  瞧,郁金香,
  我们变得多么坚强!
  热爱她,就憧憬着死在她的刀口下。
  
  小小的恶事
  
  总有一只小蟑螂爬进我的杯子,
  昨天是他的兄弟,今天是他自己。
  好像日子就该这样轮番不息,
  又厌倦又恶心。
  眼看他躺在那儿(多半咽了气),
  好像这是一个干净的
  适宜仰泳的水池。
  
  我不知道它是怎样进去的,
  怎样屈膝,摆臂,完美姿势,
  怎样试图勾引绝望者,
  把死亡的经验弄湿。
  
  或许这是他生平第一次
  享受到最迷人的浴具。
  光滑得棘手,白得
  就像要把自己加速,压入
  永恒的休闲状态。
  我无法肯定:
  
  坚硬的水的跳板铺成平面
  是否暗示着命运冷酷得光滑?
  波浪像一根根束发带
  拉紧他后悔的众多触须,
  就是为了不让他在堕落中沉没?
  
  没有比这事更令他快活,更津津乐道――
  准时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就像按他的命令
  我每天梳落一大把头发,
  缓慢而奏效地衰老,
  或者由于恐惧
  开始纠正自己对另一类生命的嫌恶感?
  
  他如此严肃地刺探我,
  用他轻率而年轻的生命。
  他纠缠着,无声无息,直到我倒了地,
  连同整只杯子和一个早上的安宁。
  
  寒冷的早晨
  
  风搜刮着树叶,房屋胖得走不动。
  在狭窄的白石小径上每天重复着
  脚步,声音耳熟,空气微微地散发
  寒冷的清爽的黄晕。
  
  就在此刻停顿,驻足,像松树一样成为
  郊区的景区:一堆心灵的乱石,一丛折磨
  人的杂草,
  它们让黑夜迈不开腿。
  而我在黎明伸展身体,坚持着,
  直到太阳把所有事物收复。
  直到南极把它的洞穴扩大,让另一个太阳
  钻入地球,熊熊燃烧,来代替我的焦虑。
  
  昨夜,春雷滚过……
  
  昨夜,春雷滚过,如同一张床
  或是一架钢琴在天空移动。
  就像爱情总是来了又去,
  琴盖中遗落散乱的音符。
  
  巨大的白玉兰树叶
  奏响簌簌的泪水,狭长得刺眼,
  又似花朵般地叹息、重复。每到这个季节
  风总是既惊异又颤抖。
  昨夜,雨不停地下着,
  在枕边,在空寂的房间,
  滴水声就像壁炉里的松树脂尽情焚烧。
  我感觉生活正被烧得缩小,
  
  卷起了边,收藏好;
  我感觉它在黑暗中悄悄老化,
  而且潮湿得呻吟,发出赞叹声,
  仿佛一只松驰、聆听着的耳朵。
  
  昨夜,一辆汽车在窗前戛然而止。
  可我知道自己并不会因此消失,
  就像烦恼,总是愉快地启动;
  就像心中的某条鱼,某只夸大了的蝙蝠。
  
  昨夜的雷声平稳,呈淡绿色,
  那是一架飞机在它体内缓缓地开过,
  然后远去,到达天堂,又从屋顶到屋顶
  径直带走我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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