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的意识形态_意识形态是什么意思

  一九一二年四月十五日凌晨一点五十分,“泰坦尼克号”的前甲板进水,船长史密斯走进电报房,让两位报务员停止发送求救电报各自逃生。这时船上的人们已像老鼠一样四处寻找生路,有几位船员听到船长对他们喊:“要像个英国小伙子!要像个英国人!”(BeBritish boys! Be British!)人们一直认为这是船长最后的遗言。
  这一“British”是什么意思呢?钱钟书先生在早年的一篇散文中,引述过十六世纪法国作家德拉朴脱的定义:“皮肤白的;骄傲的,与法国为敌的、善射的,不肯服从的(muffins)、有尾巴的(couse)、好战的(belliquex)、高亢的,脸色红的、躁怒的(furieux)、勇敢的(hardis)、胆大的(audacieux)。”后两项大概就是史密斯船长言中所指。
  “泰坦尼克号”是在英国造的,挂的是英国国旗,所有船员都是英国人,又是从英国启程走向不归之路的。史密斯船长把自己关在驾驶室里殉船,总设计师安德鲁也与船偕亡,他们自然成了英国的“人杰”,尤其是船长,被作家阿修・多勒称为“新时代的纳尔逊上将”,他的青铜像也在英格兰老家立起,有铭文说他们的大无畏精神已成父老乡亲之楷模云云。加上船撞冰山后下放救生艇时,船长特别强调的“妇孺先上”的原则,史密斯船长成了英国绅士最完美的样板。沉船后报章对他的溢美之辞简直有点“生的伟大,死的光荣”的味道。英美报章都大肆渲染英国绅士们如何镇静自若,如何把生的希望留给妇孺、把死亡单独留给自己等等。当然,有正必有反,有无畏的绅士,也有偷生乃至逃生的懦夫。有男人裹上女人的披肩溜上救生船,也有男人们拼老命往救生船上冲,船员只好对空鸣枪警告。有报纸说那个头裹披肩的男子是个意大利人时,意大利驻美使馆马上提出抗议,说是诬陷。更有英国报纸说,在逃生人群中“尤以中国人和日本人最起劲”。日本政府立即提出强烈的抗议,而刚粉墨登场的袁世凯民国政府大概没听到,没什么反应,事实上,“泰坦尼克号”上总共只有十来个中国人,他们无一生还,因为他们都住三层舱或统铺。
  英国人难道个个都是绅士吗?在沉船一周后举行的美国参议院听证会上,幸存的报务员布莱特证实,在船长让他逃生前二十分钟,就有一个船员冲进报务房,抢夺他的救生衣,被他和同伴揍了一顿。此言传出,英国舆论一片哗然,翩翩绅士风度被戳开了一个大窟窿,因为所有的船员都是英国人。一个英国绅士冲进报务房,抢夺正在发SOS的报务员身上的救生衣,为一件救生衣几个人在小小的报务房里扭作一团厮打起来,这就是所谓的“Be British”!当时的报纸沉默一段时间后,终于出来说话了:“这个船员的确是英国人,但是一个黑人。”
  看来,在“泰坦尼克号”上,不仅有人类的才智、傲慢、虚荣……更有种族的偏见和歧视。而后一点,恰恰一直被人们有意无意地忽略。在后来几乎所有的“泰坦尼克号”影视片中,从最早的《劫后余生记》到五十年代黑白电影《冰海沉船》直至今日卡梅隆火爆全球的大片,人们都在宣扬危难之中的人性表现,人们都在谈论头等舱与三等舱之间的贫富差距,很少注意到在这艘号称“不沉的梦幻之舟”上,在等级观念以外,有着更为复杂和深刻的东西方民族间种族偏见。在历史上的“泰坦尼克号”上,不全只是人性,还有民族性。“泰坦尼克号”有它自己的意识形态。
  说来真吓一跳,最早认识到泰坦尼克的意识形态问题的是戈培尔。这个纳粹恶魔的嗅觉比谁都灵敏。在二战中,为了对付丘吉尔“眼泪与血”的演讲,戈培尔想起三十年前沉没的巨轮,这艘“上帝也沉不了”的有史以来最大的轮船,是“日不落帝国”绝妙的象征。戈培尔下令拍摄《泰坦尼克号》,视之为打击大英帝国民心士气的“电影飞弹”。几经周折,终于在一九四三年完成。影片讲述英国船主伊斯麦图谋在首航中让巨轮沉没,然后向保险公司套赔巨额保险金,为此不惜以贿赂的手段让船长改变航线,往冰山区海域行进。船撞上冰山后,船上最镇静、最有绅士风度的是德国人,不择手段逃生的是英国人。历史上的大副姆杜克(W.Murdoch)已变成了德国人(大概他的名字发音像德国人),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组织救援,最后又在听证会上揭露船主和船长的阴谋。二战以后,这部影片遭到英国的猛烈抨击,在西德是明令禁演的,但在苏联控制的东德照映不误。丘吉尔放下的“铁幕”上映出的竟然是戈培尔当年专门与他作对的电影飞弹,这恐怕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
  (《泰坦尼克号大写真》齐星编著,《泰坦尼克号的沉没》,沃尔特・劳德著,黄文范译,浙江文艺出版社一九九八年三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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