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飞过


  苍南之南,有日月潭花谷。一年四季种有各种鲜花。夏天盛开的是醉蝶花。醉蝶花丛里,蝴蝶蹁跹,有些蝴蝶确实迷醉了,一头撞向蜘蛛网,挣扎着,侥幸逃脱的,又飞向花。有的拼了命也逃不掉,死在花旁。
  小火车鸣着笛,在花丛里开过,笛声粗糙,扰飞许多蝴蝶。铁轨上,人们来回走着,说笑着,像是到了远方。
  有些蝴蝶,飞不过花海。有些蝴蝶,却可飞过高山峡谷大海。
  浙南峡谷里,也有小白蝶在飞,小小的翅膀之下,是群山。群山匍匐的时候,也像一只只巨大的蝴蝶翅膀。而峡谷,似蝴蝶之脊。蝴蝶脊里,有溪流蜿蜒。此处,地表之上的流动,是冰冷的涧水。地表之下的涌动,是温热的氡泉。蝴蝶翅一样的群山,焐热了黑暗中的水。
  无法想象,蝴蝶怎样飞过峡谷、大海。白色的蝴蝶,成千上万只迁飞时,天空中蝶如雪飞。
  它们的飞,不是为了远方,是逃。逃避天敌,逃避寒冷,逃避死亡。
  著名的帝王蝶,冬天从墨西哥飞到美国,再飞到加拿大。夏末,为了逃开即将到来的寒冬,又从加拿大飞回墨西哥。只不过,飞回墨西哥的,己不是当初出发的那些蝴蝶,而是第四代了。一轮一轮,蝴蝶们迭代迁徙,生生死死,前赴后继。
  蝴蝶飞过,有时是穷途末路,有时是星月坦途。
  浙南的崇山峻岭,苍翠湿润。涧水、溪流劈出千山万壑。水上廊桥,连接了山山水水,人情世故。远眺廊桥覆水上,似浮蝶。据说,蝴蝶身上的花纹极其对称,左右纹路分毫不差,故极美。廊桥凌波屹立,对称之构,是力量,是牢固的支撑,是不偏不倚的承担,也是蝴蝶的花纹。
  泰顺泗溪,溪东与北涧,皆有廊桥卧波,并称姐妹桥。立桥下,仰古桥之姿,分明一只蝴蝶。蝶飞两岸,勾连久远。
  桥畔陈姓人家,细说从前,居然有乡音起。言及年少时,在霞浦江边一村落,做客姑姑家,一个多月就学会了霞浦话。虽然此后各种缘由,再未去过,但三十多年后,说来依旧地道。
  忽然之间,有一只蝴蝶飞过时间。
  蝴蝶,只是昆虫,但它似乎又不是纯粹的昆虫,是昆虫里的猫,附了一点灵魂,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不想太靠近,否则会被迷惑。每个斑斓的花纹,都是一只冷眼。
  最自由的蝴蝶是庄周梦到的那只,一直飞在世人梦中。最爱情的一对,从坟墓里飞出来,大名梁山伯与祝英台。
  还有一种中药,也以“蝴蝶”名,曰木蝴蝶。关于它的传说是,东村李姓药师有纤纤闺女唤蝴蝶,西村有勇猛后生叫张木,彼此爱而不能聚,只好逃,却逃不脱,被活活烧死。烈火中飞出许多透明的蝴蝶状飞絮,飞进皂荚内,那就是张木和李蝴蝶的化身。泡开的木蝴蝶,恍若真的蝴蝶停在水中。其药性清肺理气开音,主治无法发声之疾,别名蝴蝶故纸。万千事,说不出,空余一堆故纸了。
  又是蝴蝶,而不是蜻蜓或别的昆虫。难道是因为它,真的有一點灵魂,遂了人的心意?
  责任编辑 陈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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