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语【傍晚的絮语】

  现在是傍晚。   其实我并没有特别想说的话――没有思念,没有痛苦,也没有不安。但我还是得说几句,因为现在天色尚早,而我又没有事情可做,无所事事。我需要说点什么来打发时间。
  在说话之前,我要先假设一个说话的对象。这样想的时候,头脑里出现了几个人,这几个人于我都只是文字上的熟悉,对他们的面貌我是陌生的――也不是完全陌生,因为我看过他们的照片,在他们的博客里。他们的照片和他们的文字一样端庄,优雅,超过了我的想像。
  我想到他们,不是没有原因。他们在我心里的份量很重,他们的网名不时跳出我的脑屏,在我睡醒的时候,或在我刷牙吃饭的时候。从文字里面,我觉得我们是一类人。语言的交谈只能是与自己同类的人之间进行,和自己差异太大的人,通常不想多说什么。
  好吧,就这样想像――就好像我身边围坐着我喜欢的人,我们一起喝着茶,我们说着话。确切地说,是他们在听我说话。
  刚刚看完“正大综艺”播放的电影,《呼啸山庄》的下集。上集在上个周末看过,看到情绪激昂之处,却出来了字幕,然后是下集的预告。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惦记着,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这个周末续看下集。“正大综艺”的栏目我看了总有十多年了吧?最早的时候,我还没有自己的电视,每个周末,我就搭车去另一个地方,三个小时的往返车程,不是为了看某个人,而是为了看“正大综艺”和“综艺剧场”。有一年,综艺剧场播放韩国的电视剧《爱情是什么》,一周两集,总共有两百多集,我就像一个中了爱情之毒,不能自已的女人一样,奔波于这条公路,一集不落地看了下来。那时还没有“韩剧”的概念,也没有韩迷一词,而我,不知不觉中就做了第一代的狂热韩迷。后来韩剧洪水猛兽般袭卷而来时,我又不看了,那里面温馨优越的家居生活和童话式纯美的爱情,无法再如章鱼一样紧紧地吸住我了。
  今天的太阳很好,午后微有热意,便取浴巾进了浴室。浴室的窗子对着后山,一草一木看得真切,不时有鸟儿在苇丛中弄出细碎的声响,还有野猫们兴奋地逐蹿。对着这样一扇窗洗浴,心里有隐约的不安,总疑心有一双眼睛在某处窥视。但我并不想关严这扇窗,我喜欢看着窗外生机勃勃的自然,任太阳蜜色的光线穿过树梢,斜斜投射在我湿润的皮肤上。洗完澡后,我打开电视,盘腿坐在床上,膝上盖一条薄毯。床边有一只切开的柚子,八瓣,金红的果肉散发着静静的甜香。我像一个等待约会的女人,心无旁骛,专等这部电影的下集,三点钟的时候,《呼啸山庄》准时来了。
  关于这部由名著改编的电影,我不想多说什么。我说不出来什么。对于太好的东西,我总是失语。
  我所能说出的,就是在看这部电影的过程中,胸口曾多次感受到类似于被爱欲之焰舔伤的灼痛。
  ――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毁灭燃烧的激情,死亡也不能。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大的悲痛就是他的悲痛,而且我从一开始就注意并且感受到了,在我的生活中,他是我思想的中心。如果别的一切都毁灭了,而他还留下来,我就能继续活下去,如果别的一切都留下来,而他给消灭了,这个世界对于我将成为一个极陌生的地方。
  电影中有很多精彩的台词,而我记住的就是女主人公的这两句。
  三月又快过去了,现在是春之声色逐渐张扬的时候。是的,张扬。春天就像一位新嫁娘,头几天是害羞的,安静的,眉眼间似乎还有淡淡的愁绪。过了两天,她就活泼起来了,她把新嫁衣一件件拿出来对镜比试,今天桃红,明天柳翠。她抑制不住的笑声清脆酣畅,她踩过的泥土都有胭脂的浓香,此时,她的幸福如新床上的喜被,花团锦簇,厚实与棉暖足以覆盖她辛苦劳累的一生。
  好了,天已经黑了,就说到这里吧。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得说出来――昨晚梦到我的书出来了,湖蓝色的封面,微微凸出一丛细碎的白花,简素,幽寂。可是,当我捧在手上看时,却发现,作者的名字不是我,作者是完全陌生的别人。我很着急,我说,这本书明明是我写的呀,作者怎么就不是我呢?怎么回事呢?这个梦揭示了我的潜意识,虽然我一直说,写字只是一种日常习惯,是满足内心的需要,出不出书是无所谓的。但,其实并不是这样,其实,对于自己的文字能不能成书,我还是在乎的。我只不过压抑了这种愿望,压得很低,低到只在暗夜的梦里呈现原形。
  我当然希望能出一本书,这样,我就可以把这本书像孩子一样捧给我的父母,给他们的晚年一些慰籍。这么多年,我带给他们的失望太多,多到他们不敢再寄我以期望。如今,我的父母年事已高,日渐衰老,有时看着他们蹒跚的背影,我会突生恐惧,心中萦满愧疚与忧伤。
  选自《手稿》2008年上半年卷

推荐访问:絮语 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