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敲醒她们沉睡着的心灵: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

  中图分类号:I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0981 (2008)07-0056-02   女性写作与女性意识的觉醒是新时期文坛一道亮丽的风景,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这个行列中来,然而不同的作家参与现实生活的经历和感受各不相同,因此审美倾向和文本表达的方式也各不相同。作为同样关注女性生存和命运的作家,何玉茹更善于贴近女性的内心世界,去挖掘女性的精神困境。她热爱和赞美女性的同时,又关注她们内心的挣扎和困顿。她的小说既不像女权主义者那么极端、偏激,却又有引导女性心智的作用,犹如一首首温婉的歌,轻声呼唤她们的名字,启迪她们的心灵。
  短篇小说《吴根的妻》就是这样一篇真切呈现女性隐秘的内心之痛的作品。我们不妨贴近文本,看作家是如何将女性内心深处的困境进行清晰可见、毫发毕现的揭示的。
  小说的女主人公嫁进吴家的时候瘦小纤弱,却因这纤弱博得了丈夫更多的怜惜与疼爱。然而,她并没有恃丈夫之爱在婆婆面前恣意妄为,而是尽量低调地回应着丈夫对她克制不住的关怀。她深知丈夫越是在婆婆面前表现对她的爱,就越会招致婆婆由于与儿子之间爱的流失所激发的对她的不满,于是她宁可对丈夫表面上冷淡,也不愿造成这个家中三人关系的失衡。
  何玉茹是写人物心理的高手,这里不惜笔墨写妻如何的孝顺、识大体、融洽与婆婆的关系,写她的温、良、恭、俭、让的品德是为了强化吴根妻作为中国千百万劳动妇女的典型性。毕竟在中国,尤其是在我国农村,像吴根妻这样吃苦耐劳又温柔贤惠的女人太多了。作家写吴根妻是要着力突出的女人自己的问题,或者说带有普遍性的女人困境问题。
  对女人来说,最大的困境恐怕就是来自爱情方面。小说正是借吴根、妻与“口吃男”之间的爱情纠葛来展现女人的精神困境。
  吴根的妻本应该是知足的――丈夫非常爱她。白天不顾母亲的脸色,丈夫殷勤地为她做这做那,夜里又迷恋着她的身体;因为担心她承受不了地里沉重的农活,还为她在城里找了工作。然而,即便如此,在她内心依然深藏着某种遗憾,直到遇到食堂里一同干活的口吃男,她才感受到这遗憾是什么。
  她并非不安分的女人,然而在与口吃男接触久了后,她竟渐渐感受到了某种丈夫所无法给予的东西。丈夫常常不注意她,更谈不上对她的欣赏。但在口吃男那里,她的一举一动甚至会被跟艺术连在一起。在口吃男的眼里,她第一次发现了自己的最动人之处,于是“她越发地被那食堂所吸引了……回到家里还恋恋地想那食堂”。也许她并没有意识到她已经爱上了这个比她大而且口吃的男人。然而,一次,单位在食堂举行的大会餐结束后,天色已晚,口吃男终于忍不住向她示爱时,她却一下子从这种痴迷中清醒过来,沉下脸愤愤然地要从食堂往家走。夜黑,口吃男护送她回家,离开时怯怯地问她明天还去不去,她不回答。推开门,“丈夫屋里的灯黑了,婆婆屋里的灯还亮着。由窗里透出的幽暗的光线,冷冷地洒在院儿里。过不了一会儿,便要全部黑下来了,她想。明天,还是要去的,她又想。”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却使读者感到震撼,也引发了读者绵长不尽的遐思。
  事实上,吴根妻的困惑又何尝不是很多女人的困惑呢?有人说女人是需要靠爱情来灌溉的植物。然而这所谓的爱情,究竟是什么呢?千百年来,人们不停地找寻着,但始终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但是,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达成共识的: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男人的爱仅仅止于物质层面的呵护或者生理层面的爱抚是远远不够的,那些精神层面的交流与默契才是她们最最看重的。每个女人内心深处都驻扎着爱情的乌托邦,它神秘而遥不可及,又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有人读解与开启。显然,那个在吴根的妻内心深处一直难填的缝隙正是真正的爱情的缝隙。它很小,却真实地存在着。尽管丈夫已经从生活上非常大度地照顾她、关怀她,但是口吃男的出现,及其对她的认同,才真正令她发现了心灵深处的这个罅隙。是他者的肯定使她真正找到了自己,找到了自己的存在,也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西蒙娜・德・波伏瓦在她的作品《第二性》中指出:“女人已经成了相对本质的非本质。男人是主体,是绝对;而女人只是‘他人’。女人即便不说是男人的奴隶,至少也仍是他的臣仆。”千百年来,女人早已习惯了为男人而活,为家庭而活。至于女性自身,她们早已在每天的操劳忙碌中迷失得干干净净。女人不但找不到自己的坐标,甚至也干脆不去找。“吴根的妻”这样的命名本身就像是一种谶语,预示着女人漂泊无根的身份。“我是谁”的问题早已在她们意识深处被略去了,对于女人自身坐标的确定常常是以男人为参照系的。所以有一天,当一个他者的目光真正投向女人自身的时候,女人的价值被正视,哪怕是非常微弱的一点,就足以激活女人身体中的不安定细胞。如此看来,吴根的妻与口吃男之间的好感,不但不会招致世俗眼光的鄙视,反而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作家的高明之处不在于编织了一个已婚女人精神出轨的故事,而是要通过这个故事启发读者对于女性主体迷失的关注,从而启发女性主体意识的集体觉醒。然而,绝大多数女性还是没有以激情冲破理智的魄力,无论内心经受怎样的煎熬与挣扎,最终还是得还原回现实层面当中。就像《吴根的妻》的结尾,女主人公终究没有与口吃男走到一起。尽管她内心中怀有希冀,却不得不回到传统生活赋予女性的意义中去:她还是妻子,还是儿媳。
  或许,小院里来自婆婆房间的那线仅有的却也不得不熄灭的灯光,已经暗示了女人对于心头那个永远无法企及的爱情顶峰的探寻结局;而作家也同样无能为力:尽管她已经看到了女性的问题,也还是无法将其拯救出来,只能无奈地将其还原给传统的、稀里糊涂的生活,然后继续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在吃喝拉撒的泥里水里挣扎。从这个角度上说,这也喻示着作家创作的乏力:她只是把事实呈现出来,之后就和读者一同置身其中,在茫然中焦虑。这样,读者就会感到无限的局促和压抑,甚至无法喘息。作家明明发现了女人内心深处无法摆脱的困境,也把它揭示出来,然而却打不开出路的缺口。
  中国女性文学从20世纪初依附于社会解放运动而发韧到现在,终于蔚为壮观。从王安忆、铁凝到陈染、林白、卫慧、棉棉,女性开拓者们以鲜明的性别立场反拨着不平等的两性关系,颠覆着男权文化的中心精神。然而,我们却无法生硬地将何玉茹也归类于这样的写作群体。她的作品有启迪女性意识的意义,但是又不那么激进和鲜明。她就是这样不露声色、默默耕耘,以独特的心灵体验书写。她所关注的也不仅仅是女性的问题,她所思考的是众生的生存困境问题。女性只是她所关注的一个方面,写女性又是为了写人生。读她的作品,你既看不到离奇曲折、摄人心魄的情节,也看不到剑拔弩张、惊涛骇浪的场面,有的只是近在咫尺的日常画面和切身体验。可以说,何玉茹算不上是一个多面手,但是她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写人物心理和日常小事的高手。她擅长写日常生活,擅长剖析人们的精神困境。或者说,她擅长呈现:呈现生活、呈现内心。或许我们本不应该苛责作家不能找到解决困境的出路,作家也不是千手观音,能够很好地呈现已经难能可贵。在这样一个众声聒噪、甚嚣尘上的时代,何玉茹却能不改创作初衷,为文坛不断送来清风的慰藉,这本身也是值得赞赏和学习的。
   而这,正是何玉茹小说的意义所在吧。
  (作者单位:河北师范大学)

推荐访问:沉睡 轻轻 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