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年前,他们在特殊年代相识,但因知青大返城,从此天各一方;31年来,时光流逝,空间阻隔,但他们从未忘却那段纯情…… 纯真的初恋
1971年,陈俊16岁,正是青春年少,意气风发。怀揣对“美丽西双版纳”的憧憬,陈俊和众多同学一起,坐上前往云南的客车,开始了知识青年支边生涯。
茂密的森林,荒芜的乱草,像样的住房都没有……一下车,现实就粉碎了城市青年陈俊的版纳梦。陈俊选择用叛逆的方式对抗这里枯燥的生活:不干活,在各个知青营队间东逛西逛。后来,陈俊慢慢爱上吉他,不久,陈俊的吉他就弹得非常漂亮。同时,他还学会了吹口琴。一时间,他成为知青里有名的“才子”。
尽管被奉为“才子”,陈俊仍然感觉自己的生活是一片灰色。直到1976年,21岁的他邂逅依香娜。
陈俊还记得,那是个春天。那天,从另一个知青营队玩耍归来,经过劳动服务公司时,又累又渴的他径直走了进去,“给我一支白冰糕。”陈俊递过4分钱,伸手接冰糕的一刹那,他呆住了――以前冰糕柜前的大妈,换成了一个年轻姑娘。姑娘浑身傣族服饰,身高1.7米左右,唇红齿白、双眸明亮。这一瞥,陈俊的目光再也没能移开。
卖冰糕的姑娘正是依香娜,当年16岁,刚参加工作。
依香娜说,那时候她特别爱美,每天上班除了穿上最漂亮的傣服,还会特意采朵鲜花插上发鬓。正是因为这样的细节,她成了远近闻名的“一枝花”。
每天,有不少男知青往劳动服务公司跑去看她。这些男知青里,陈俊是最执着的一个。依香娜清楚地记得,每次,只要陈俊带着吉他出现,身边就会围满听众。美妙的吉他声、帅气的男孩、沉醉的表演,深深烙在依香娜心上。
尽管除了买冰糕,两人没多说过一句话,但懵懂的情感依然在不知不觉地滋长。
一次区里放露天电影,陈俊赶到时,早已没了位置。就在他焦急地四处寻找座位时,被依香娜带到一边――远离朋友处,她早已悄悄安下一张长凳。两人挤在70厘米长的板凳上,陈俊的心一直“咚咚”跳,直到电影放完,也不知道看的是什么。
那天以后,他们成了好朋友。陈俊常常骑着自行车带依香娜穿行在香蕉林里,为她弹奏永远听不厌的《鸽子》。
悄悄走了
依香娜本以为,这种纯情会进行到底,没想到时隔不久就戛然而止。
1979年,知青开始大返城。得知消息,一直盼着回城的陈俊既喜又忧。犹豫了整整一晚上,面对父母的催促,24岁的陈俊选择了回城。下定决心后,他不再去见依香娜,他害怕看到依香娜期待的眼神后,自己会改变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
一个多月后,陈俊跟众多知青一起,登上回城的拖拉机。经过劳动服务公司时,拖拉机停下买东西。透过人缝,他看到依香娜的身影,正焦急地向车上寻找和张望。陈俊狠心地背过身去……
虽然事隔31年,但回忆起当时离别的情景,陈俊依然数度哽咽,“那时候,我很想叫她,但我不敢,我知道这一叫,窗户纸就捅破了,我再也走不了……”
回到重庆后,陈俊顶替父亲进了歌乐山第一精神病院工作。
也许是依香娜的影子挥之不去,直到7年后,已经31岁的陈俊方才结婚。女儿6岁时,因种种原因,他与妻子离异。直到1998年,他与同在云南当过知青的谢寿珍再婚。
岁月无情。去年,54岁的陈俊患上重度肺病,当年的吉他王子变成憔悴的病人。陈年往事情不自禁地一幕幕涌上他的心头。
就在这时,妻子谢寿珍接到久不联系的朋友的电话,称有人想找陈俊。她没在意,当即把丈夫的手机号给了那个朋友。
电话号码是同在云南当过知青的苏慧生委托打听的,拿到陈俊电话号码当天,苏慧生就约他在茶楼见了面。
“你认识依香娜吧?劳动服务公司的冰糕妹!”见面第一句话就让陈俊愣住了。原来,3年前,重庆知青大聚会,众人一致认为冰糕妹依香娜是大家心目中的美丽女神。于是,众人突发奇想,开始寻找依香娜。去年12月,苏慧生终于拿到冰糕妹的电话号码。虽然当年的冰糕妹已经变成冰糕大妈,但苏慧生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叙旧之后,依香娜委托苏慧生帮忙打听陈俊的消息,“30多年了,我一直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回重庆后,苏慧生立即通过知青四处联系,终于辗转找到陈俊。
依香娜说,对陈俊当年的不辞而别,自己不是没有怨恨。但恨过怨过之后,她选择了理解陈俊:那个年代,哪个知青不想回城?
其实,得知知青大返城的消息时,依香娜就预感到离别快要到来。留在云南的知青越来越少,依香娜一路打听着找到陈俊曾经的住处。剩下的知青告诉她,陈俊早已悄悄走了。依香娜伤心地哭了,哭过之后,她叫来拖拉机,把陈俊曾经住过的床和衣柜拉回自己的闺房,一直用到出嫁。
此后,每有知青回重庆,依香娜就委托他们给陈俊捎口信,让陈俊无论如何给自己写封信。陈俊说,收到口信后,他犹豫了很久,最终没给依香娜写信。因为他清楚,一旦重新联系上,感情的闸门将从此打开,好不容易才回城的努力就可能白费。
久等不到陈俊的消息,半年之后,依香娜与当地一小伙结了婚。结婚、生子、离异、再婚……但她从没忘掉那份纯真的感情,香蕉林里那美妙的吉他声,永远回响在自己的记忆里。
见到苏慧生的当天晚上,陈俊告诉妻子,打听自己的是远在云南的傣族女子依香娜,并对妻子讲起了尘封多年的故事。
终于见面
春节过后,陈俊病情突然加重,身体状况急剧下滑,迅速消瘦下去,“找了30多年,他们无论如何应该见一面。”担心丈夫病情继续恶化留下遗憾,感动之余,谢寿珍决定为丈夫寻找初恋。
3月6日,谢寿珍通过其他知青拿到依香娜的联系方式。那天下午,她背着丈夫,悄悄拨通了依香娜的电话。
依香娜回忆,接到谢寿珍的电话,自己既惊又喜。她没有想到,这段感情能得到陈俊爱人的理解。当天,她就把自己的往事对现在的丈夫老杨“坦白”了,没想到老杨也支持她来重庆,“往事都已过去,但有份美好的回忆不容易,去看看吧。”
3月7日下午,依香娜在江北机场落地时,闻讯赶来的几名知青,争相迎接这位当初的美丽女神冰糕妹。
在众多知青的帮助下,依香娜带着象征祝福的百合花直奔陈俊家里。这一次见面,迟到了31年。曾经的俊男美女已年过半百、两鬓染霜。这一次,他们没有再忍住眼泪,叫出彼此名字时,眼泪在脸庞肆意横流――他们说,这眼泪,除了对岁月的无奈,更多是为拥有这份纯真情感而感到幸运。
摘自《扬子晚报》201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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